初一带唐厉去了附近商场的露天咖啡店。
第一次对坐在一起静下来聊天,这是初一从前没有想过的事情,她当然也希望两人能冰释前嫌,前提是,她需要得到一个道歉。
唐厉点了一杯黑咖啡,初一则点了一杯冰水,插着吸管埋头吸了两口。
“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记恨我?”唐厉见她小女孩似得举动,微微笑了笑。
初一含糊的摇脑袋,“记恨算不上吧,最多就是不待见。”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喜欢你,还记得那时,你才屁大点,非要找我拜师,还大言不惭。”
初一怎么也没想到唐厉会打感情牌。
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些事情,虽然那时年纪小,天不怕地不怕,但那时的她是真的很开心,“我当然记得,你让保安把我像架烤猪一样丢了出去。”
“真记仇。”唐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想起以前的是,其实那时的初一蛮可爱的,“你不也把我家窗户砸了吗?”
初一倒是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茬,这事不光彩。脸当即就红了,埋头喝水。
她就是这样,自己犯错的时候躲起来像个鸵鸟,一旦别人犯错她就理直气壮的要喊打喊杀。
被唐厉这样说了以后,初一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角色兑换了似得,弄的不上不下的反而是她了。
“说正事吧。你到底找我什么事情?”
唐厉手放在咖啡杯子边沿动了动,“你知道唐白他喜欢你吧?”
“咳咳……”初一被呛到了。
唐厉嫌弃的递了纸巾给她,“这就被吓到了?唐白对你怎么样不用我说明吧,你居然连他喜欢你都不知道。”
“我以为他天生就那样啊……”初一反驳。
“能一样吗,也就是你。”想起唐白那张死人脸,唐厉就气呼呼的,“算了,唐白的手在以前受过伤。这事你知道吧?”
初一表示不知道,摇头。
唐厉瞪了她一眼,“你连这都不知道。”
初一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唐厉看她的眼神怪怪的。看着初一用两排牙齿咬吸管,她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唐白的父母去世的时候遭遇了歹徒的非人对待,他当时也在场,亲眼目的了这一幕。”
那天午后在思比嘉楼下的露天咖啡店里,唐厉跟初一说了许多唐白的事情。
“唐白受了刺激。后来我把他接到比利时跟我一起生活,我太忙,很少能照顾到他。这里的同学不喜欢唐白,私下里总嘲笑他连话都讲不清楚。有次,美术班一个澳大利亚小孩嘲笑他是支那猪,怒极攻心的唐白失手推他下楼,听说那人右手严重损伤,以后不能再画画,唐白一直觉得自己毁掉了一个人的人生。后来他花了很长的时间练习用左手吃饭、画画。”
初一想起来唐白明明不是左撇子却用左手作画,“我听说他右手也有伤,这是?”
听到初一提这件事,唐厉的脸色就变得越发难看了。眼一横,恶狠狠地盯着初一:“难道你失忆了?”她忍不住质疑。
初一张大嘴巴啊了一声,“没有这种事。”
唐厉越发觉得奇怪,长指托着下巴寻思七年前的那件事。
那年她在华盛顿赶制一套非常重要的婚嫁饰品,意外接到来自国内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正是初家的哪位,听说唐白出了事,她扔掉了所有的工作回了国,医生告知,唐白的伤势严重,如果手术不成功的话,很可能截至。
唐厉后来才从初简修口中得知,唐白是为了初一才受的伤,那时初一还昏迷在监护室里。唐厉为了让唐白得到更好的治疗,很快就将唐白带回英国。
这一走就是几个年头,唐白的手是挽救回来了,但心,却再也收不回来。
虽然唐白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但在初一读大学那几年,他也没少为她操心,甚至不惜同唐厉交换条件,让她大学一毕业就拿到了布鲁塞尔大学的offer。
后来的事情就很清楚了,唐白答应她重新入学,学习珠宝设计,初一获得进入布鲁塞尔大学的资格,成为唐厉的学生。虽然因为唐白的缘故妥协了,但唐厉一直以来对初一是有怨气的。
看着眼前一脸无知无畏的初一,唐厉心乱如麻。她不知道是什么环节出了错,为什么初一对唐白一无所知,但唐白却实实在在喜欢了她十年。
“七年前……”
初一摸摸后脑勺,那里显然早已经没有任何伤疤了。她不解地问唐厉:“七年前我受过伤,被几个小混混打的。”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她为了抵抗家里的压力,离家出走,在火车上同几个小混混起了冲突,她被狠揍了一顿,如果不是有人帮忙,她恐怕早就死了。想到这里,初一愣住了,迟疑地看唐厉,“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那你还记得有人救过你吗?”唐厉问得很不确定。
初一很小幅度的点头。她确实有在晕倒时的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冲过来。
后来大伯说起,确实有人救了她。
初一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感觉自己被人跟踪了,她知道那人就是藏在仓库里的那只‘碧眼妖怪’。可惜从那以后,大伯再也没有让她给他送过饭,听说是被家人接走了,后来她去过一次仓库,那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没留下。初一曾猜测,是不是就是他救了自己。
大伯没有再提及,她也就假装忘记了。她知道,大伯之所以不提,是担心她太在意,会内疚。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放弃了去欧纳菲珠宝设计学院。
如果曾经住在仓库里的人真的是唐白?
“是唐白对吗?他因为我受了伤,所以你才这么讨厌我。”初一在得知这件事时,没有异样,她很平静的询问唐厉。
唐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点头。
“他那么在乎他的手,却还因为你受了伤。你知道为什么我不能收你为徒了吗?”
初一知道,很早以前,她说她是一头莽莽撞撞无知无畏的倔牛,而她讨厌倔牛。
“我曾听说是你力荐我进入布鲁塞尔的。这一切也因为唐白吗?”
唐厉听着初一轻声询问自己,整个人陷入了椅子里,很长一段时间才轻轻点了头。
初一握着水杯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她低着脑袋问她:“那他为为什么当时要租住在我家的地下仓库?还躲着不肯见人。”
唐厉掀开眼皮,看初一,没说话。
初一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但她不敢相信。
“怎么样?你是不是特别内疚?”唐厉最后摸出了一只烟,捏在手心里把玩。
初一动了动嘴皮,没发出声音。
“其实你不用觉得内疚,既然这一切都是唐白的选择,你唯一能报答他的方式就是接受他给你的安排。为了你,他愿意听从我的安排,而我现在也正需要你。”
“你要我做什么?”初一问。
“我以为高木已经跟你说了。”
“为什么是我?”初一不明白,以前她求而不得的机会,为什么现在人人都逼她去做?
“因为我需要你,唐白会因为你明白什么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唐白继承了他母亲的天赋,但可能因为母亲的去世,他选择放弃了自己的天赋。唐家,需要他。”
“你逼着他放弃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为了继承你的事业?”
“不。唐白最喜欢的不是画画。”唐厉仍然没有点燃那只烟,将它掐成了两截,脸上挂着笑看初一,“你一定不知道他最喜欢的是什么。”
初一松开捂着杯子的手,指尖轻轻落在桌面上。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