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悄悄的，理得在请秦悦进去后，特意替他们关上了门。
两个小时前，也是在这间病房，风乾易为了沈黛冉而让她滚，秦悦心底一片悲凉，可脸上却依旧挂着从容的笑。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风乾易坚持要跟沈黛冉在一起罢了，还能怎么样呢。
他都能私下里暗中破坏她的计划，用那个女人的名义大肆收购公司股份，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如果我能回家，这件事我宁愿是当着父亲的面来求证，而不是像现在。”风乾易看上去颇为严肃，窗外天色暗了下来，大片的铅云将天空压得很低，看样子像是暴风雪将至。
天气预报里说，最近几天会有大雪。
秦悦将在室外吹散的头发压回耳后，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一日内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和亲生女儿同时误会，她这个妈妈当的还真是失败。
“你爸早死了，你是要当着他的遗像来审我吗？”秦悦冷笑，脸上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态。
“从我记事起你们就争吵不止，一开始我以为吵架只是夫妻的常态，哪怕我爸说你恶毒说你是蛇蝎妇人，说这辈子最后悔就是娶了你，我都认为吵架不是一方的责任。我以为你只是冷漠，即便是残忍地杀了我的宠物，我也并没有认为你可以称得上‘恶毒’。”
风乾易将刚刚理得准备好的资料递给秦悦，一字一顿：“可你这件事，做的又岂止是恶毒！”
秦悦愣了一下，从文件袋里掏出一叠资料，还没仔细看便见一张照片掉在了地上。
那照片看上去年代久远，微微泛着黄，还是黑白的底色。但照片里的年轻男女，脸上都神采飞扬。
那是她刚认识路程杰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一心倾慕于他，并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家室。他们是工作上的最合拍伙伴，是生活中最亲密的朋友，是很多不知情人士眼里的金童玉女。
在看到照片的刹那，秦悦眼眶红了。
往事一幕幕地涌现在眼前，那时候的他们，年轻稚嫩，是比现在的风乾易和沈黛冉还要飞扬的年纪。
秦悦紧紧地捂住了嘴，不想当着儿子的面哽咽，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曾经问过自己无数次，如果回到二十年多年前，她是否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结果是，不会。
没有人知道她在漫长的二十多年，每天过的有多痛苦，她甚至不能关灯睡觉。
见她对着那些旧照片发呆，风乾易忍不住心中的疑问：“沈黛冉，她是路程杰的女儿吧？”
秦悦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风乾易，怎么会，自己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他怎么会知道？
“因为当年确实是你将沈黛冉送进沈家的，如果她不是你的女儿，那么一定是路夫人的女儿，毕竟当年你们几乎是同时怀孕。”
风乾易没想到，大胆猜测的结果却是：这些猜想都是事实。
也就是说，沈黛冉原本可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却被秦悦生生毁了。
“路茵曼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所以你对她才那么关心吗？”风乾易冷冷质问。
他派人查过路茵曼的出生年月日，跟沈黛冉的生日几乎没差几天。
怪不得他见了她就觉得亲切，原以为是一种对待妹妹的感情，却没想到，她竟然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这样的结果，可笑又可悲！
往事被扒开，秦悦一脸不可置信，二十多年的旧事了，她自认为当初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人揭开，而揭开那层神秘面纱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儿子。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该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你不能沈黛冉在一起，更不能跟路茵曼在一起！”她竭嘶底里地朝他嘶吼，仿佛要将压抑了二十年的痛苦宣泄出来。
终于知道，为什么她那么怕黑，以前还以为她是胆子小，如今想来，还真的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亏心事做太多，连睡觉都不安稳。
风乾易无奈地笑了又笑，所以呢，她做的孽就这么算了吗？
“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愧疚？”秦悦右手捂着自己胸口，冷笑几声，“是她不愿意放手，是她在怀孕后依旧高高在上地像看一个小丑一样蔑视我，我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比她先一步认识路程杰！我为什么要愧疚，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她既然不愿意放手，就应该承担后果！”
秦悦疯了似得将手里的资料撕毁，走到窗口一股脑地扔下了楼。
纷纷扬扬的碎纸片像白色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又如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仿佛事情的真相会想那些碎纸片一样，随风而逝。
秦悦紧紧地咬着唇，看着那些风乾易精心收集来质问她的证据，冷笑不止。
除了那张照片，她什么都没留下。
她站在窗口，西北风呼呼地吹进来，将她白皙的脸吹得通红，温暖的病房里瞬间涌入了几股冷冽的空气。
铅云越来越密集，眼看着大雪将至，秦悦在被冷风吹得清醒之后，终于松口。
“你苦心收集了这么多我所谓的罪证，不过就是想要跟那个丫头在一起，是吧？”她款款地回过身，鼻头冻得通红，脸上却依旧是高冷又疏离的笑意。
风乾易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血管似乎也冷了下来。
他以为自己就够冷血冷心，却没想到眼前的亲生妈妈，比他更狠。
在被人得知自己过去的罪行后，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谈条件。
“我可以退步，可以答应让你们在一起。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风乾易没有开口，只是静默地看着她自我表演。
“我的条件是，这件事永远不要再提起。”秦悦的目光敏锐而狡黠，冰冷的几乎没有温度，脸上那笑容像是一张假面，想到她笑容下的阴毒，风乾易浑身一阵发颤。
“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提起来做什么呢，反正死了的人不能重生，而逝去的时光也不能倒流，不如就将这个秘密永远烂在心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