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这样的场景,陈庆之一眼就看懂了。无须旁人解释,他也什么都没说,直接走进去,坐到石床边上,为宋小川把脉。
众人见状都不敢出声,怕惊扰了他的诊断。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陈庆之才终于把手从宋小川的手腕上拿开。他转头看向万景天的时候,万景天也满眼担忧地看着他。陈庆之说:“果然是极地寒冰体质,你的朋友还真的不是一般人呐!”
“那么能救吗?”万景天紧张地问。
这一问,陈庆之却沉默了。
陈庆之的沉默,却把万景天的心给悬了起来。陈庆之,这可是他最后的希望了啊!虽然高宝山当初就说过,陈庆之未必能救宋小川。但万景天早把那个“未必”在心里忽略掉了。他一直坚信,只要陈庆之肯出手,宋小川就能活了。所以他才不顾生死、疯狂地要把陈庆之找来。
可是到最后,却依然还是“不能救”的结果吗?
“你到是说话呀!”万景天边说边冲过去,却被陈忠死死拦住,不能再靠近陈庆之一步。
陈庆之抬起头来,隔着陈忠问万景天:“我若是不能救,你准备怎样?”
“我、我……”万景天的胸口起起伏伏,他忽然觉得无力——如果陈庆之不能救,他又能怎样呢?
陈庆之的脸色忽然变得冰冷,他指着石床上的宋小川,说:“万景天,极地寒冰的体质虽然罕见,但你就为了这么个人,之前连性命都差点丢掉,现在又因此乱了心智?!若是拼命能够换命,或者狂躁能变成方法,那你大可以去做,哪儿还用得着来找我?!”
“什么?”万景天好像永远跟不上陈庆之的跳跃思维,“那你的意思是……”
陈忠冲着万景天做了一个“保持安静”的动作,万景天才注意到陈庆之正在用他细长白皙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在石床边缘叩击,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于是他不再说话,周围其他人也在静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陈庆之忽然唤万景天:“你来。”
万景天赶紧走到跟前。陈庆之一把拉过他的手腕,竟给万景天把起了脉。
万景天糊涂得很,但什么也没说,听之任之。
脉象试了大约半分钟,陈庆之又问:“高宝山在哪儿?”
“快去叫高宝山来!”万景天赶紧对手下的小山贼说。他认为这番救治大概需要高宝山的协助。现在的他,无条件满足陈庆之所提出的所有他能满足的要求。
可话刚喊出口,万景天又觉得不妥当,于是立刻改口:“不,还是我亲自去吧!”
万景天起身要走,却被陈庆之一把拉住,他说:“你不能去。”
“嗯?”万景天不懂。他之前也是为了宋小川的事情,曾差人去请过高宝山,但那次非但没把高宝山请来,差去的人还挨了打。所以万景天这一次才决定亲自去请。
陈庆之问:“你告诉我,你与高宝山到底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这问题问得突兀,但万景天还是想了想,认真答道:“他先是在这山上做了三年的厨子,之后我做了寨主,他救过我性命,他教过我锻炼力气的方法……大概,就是这样的关系了。”
陈庆之吃惊:“你拜了他做师父?”
“那倒没有……”万景天不明白陈庆之为什么要在这当口问这些事,这与救宋小川有什么关系吗?
陈庆之边思索边说:“有些恩惠,确实难办。”
“啊?”万景天是完全搞不懂陈庆之的节奏——有些恩惠,就救不了宋小川了吗?
陈庆之对万景天刚才想要差遣出去的山贼说:“你去把高宝山叫来。”
山贼为难地看了一眼万景天。
万景天说:“还是我去吧。你可能不太了解高宝山,他的脾气有些……”
“我怎么不了解?”陈庆之冷笑,“我与高宝山,也算是老相识了。他那臭脾气,我当然知道。”
万景天黑线,心想:就您这性子,也好意思说别人是“臭脾气”?我倒觉得高宝山的脾气比你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但这话,万景天只敢想,不敢说,他现在可是有求于人呢。不能把人家惹毛了不是?
于是只好跟着点头傻笑。
陈庆之又对陈忠说:“阿忠,那么你随这位小兄弟一起去吧。”
陈忠略略一惊,还是低头应诺。
陈忠对高宝山,就实力而言,绝对是高宝山需要仰望的人。陈忠去请高宝山,这算是“屈尊”了。
陈庆之又问万景天:“你看这样的话,是不是即使你不去,高宝山也能来得了了?”
“啊……嗯。”万景天点头。陈忠去请,高宝山自然是能来了!就算是高宝山不答应,陈忠也完全能把他擒了来吧!——陈忠为了完成陈庆之的命令,是绝对做得上来这种事!
陈忠二人走后,万景天看向陈庆之还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脸色有些奇怪,他说:“你现在,可以松开我了吧?”
“嗯。”陈庆之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他很坦然地把手松开,然后很坦然地说:“现在,把上衣脱了吧。”
“啊??”万景天大叫。这拉拉小手也就算了,怎么还要脱衣服了??
陈庆之见万景天表情怪异,皱眉道:“想什么呢?我是要看看你背上的伤!”
万景天松了一口气,他也觉得陈庆之不是那种人。这都怪陈义和钟不闻刚才在寨门外说了那些谁纠缠谁的奇怪的话!
万景天说:“我的伤不要紧,你还是先救宋小川吧。”
陈庆之有些生气:“我知道你请我来是要救谁的。但你既然请了我,就要信我;信了我,就要听我的。我现在就是想看看你背上的伤,少说废话!”
万景天好歹是个寨主身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陈庆之这么教育,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那句话,谁让他有求于人呢?他可是一早就知道陈庆之脾气古怪的。
随着万景天把上衣脱掉,陈庆之和众人都看到了他满背的伤痕——新伤罗在旧伤上,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陈庆之仔细观察那些伤痕,划痕刀痕,红肿淤青,比比皆是。他突然把手按在万景天后背的某个看似没什么特别的位置上,万景天便杀猪一般大吼起来!
“很疼吗?”陈庆之皱眉。
“废话!”万景天喊,“我受了伤你还这样用力戳,不疼才怪了!”
“哦——你的脊柱断了。”陈庆之平淡地说,那语气就好像在说“我吃过饭了”。
“你说什么?脊柱断了?!”万景天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你逗我呢?要是脊柱断了,我现在还能活着?”
你当是脊柱断了是腿骨骨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