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本来可以做的更好。/张成栋看着叛军机甲原地蹦跳,内心深处不由得生出一阵郁闷:
/自行高炮连的CLC-2低空监视雷达,原本能在20公里之外探测到叛军的飞行编队,给堡垒提供足够的预警时间。接下来,武直中队可以挂上天燕导弹,对空战拉玛苏直接进行拦截,突骑连和自行高炮连,则可以从低到高构筑起两道防空火网,让那群双翼飞机吃不了兜着走。/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本来理所应当发生的事情,为什么一件都没有出现?
张成栋不知道为何原因。这不是谦虚,直到现在他也还是一头雾水。他揉揉眼睛,开始不知第几次地回忆攻击开始的那一刻,试图从中找到之前忽略掉的细节。
事情就发生在半个小时之前。直到叛军强击机开始俯冲投弹为止,前、后、左、右、上、下,所有方向都是一切正常。举目望去,避风港行星的天空显得格外晴朗,就像一袭蓝亮滑顺的天鹅绒长裙,只在必要的地方点缀着些许白絮;暴雨远在近百公里之外的南方,若有若无的雷声,听上去就像风格独特的背景音响。
微风习习,为人带来久违的凉意。太阳就像不甘寂寞的名媛,一面渐渐西落,一面将把自己染作漂亮的金红。无论用哪种标准判断,这都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美好下午。张成栋记得,他那时候因为心情比较舒畅,还特地停下了多用途工锹,饶有兴致地四面环顾了一下。
两名持镰者士兵嗨哟嗨哟地喊着号子,把十字弩兽的尸体抬往生化垃圾回收区。当着执笔者通讯员的面,他们完全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但对方刚一掉头飞走,这对活宝就立刻露出本性,活像孩子似地冲着小家伙的背影大做鬼脸;
奥莉跪坐在地,正在照顾一朵倒伏在地的白色溪薇花。她先是伸出纤手,把冲击波吹来的土块悉数清到一边,然后再用爱抚小动物一般的轻柔力道,将细弱的花朵重新扶好。在她身边,还摆着一些特意收集的细枝、草叶,如果编成袖珍围栏,一定会非常好看;
伍长阿维鲁站在虫道入口,专心致志地里面填塞集束手榴弹,准备把这个地洞炸成又一股汹涌喷泉。他一手摆弄着引爆用的爆破筒,一手挠抓着乱哄哄的长发,憨厚的笑容就像刚打完谷子的老农。然而,还没等他把上面沾着的土块弄下来,蔚蓝如洗的天空,突然间发生了完全异乎常理的变化。
不知怎么的,一支浩浩荡荡的编队就从众人头顶当中突然杀了出来;不知怎么的,象征阿舒尔神的飞翼艳阳——生命之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猛地窜了出来。数百个黑点簇拥着全高超过千米的全息投影,就像受到圣物激励的狂热者一样,肆无忌惮地冲向堡垒守军、
这幅画面实在是太不现实,比埋藏于潜意识最深处的梦魇还要更加令人恐怖。高耸而苍白的生命之树,仿佛由上亿具骸骨拼缀而成,每一片细叶、每一片脉络都是那么的栩栩如生,甚至还会顺着风势摇曳起伏;空战拉玛苏扇动扑翼,活塞式战机开足马力,数十个翼队、中队铺满天空,宛如笼罩在山巅的团团瘴云。
奥莉薇拉当即就用西班牙语喊了一句“圣母玛 利 亚。”阿维鲁和手下的持镰者士兵,吓得差点集体五体投地。张成栋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的表现,他好像说了一句“我X”,但也好像没说,因为一秒钟后强击机群就以阳光为掩护俯冲下来,炸得空地上的这帮人再也没空感慨。
尖啸、爆炸、惨叫……张成栋记得自己抓住了奥莉的手肘,然后就是一阵没命的奔逃,等他们两个终于躲进地道的时候,女孩的胳膊已经出现了淤青。不过,他当时除了气喘吁吁就是气喘吁吁,因为跑太猛的缘故连舌头都伸了出来,完全顾不上道歉或者向奥莉询问伤势。
烟火熏红了眼睛,热浪烤脱了表皮,原本潮湿的褐色泥土,就在面前变成干燥的黄白……差不多五分钟以后,从天而降的死亡之雨方才停止,张成栋那乱麻一般的思绪,更是花费了三倍于此的时间方才重归平静。
/这些事情随时都有可能重演。/贞天安望着洞外那架空战机甲,眉毛不知不觉间已经皱成了一个疙瘩。/只要这个煞星还在,那就随时可能重演。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好不容易习惯了这个环境,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又出现了应付不来的意外。/
听雪风议员说,有些思想者贵族具有很强的心传/读心能力,能察觉到方圆一百腕尺之内的所有智慧生物。万幸的是,“53-0X”的驾驶员显然没有这个本事,到目前为止,他/她一直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一会儿检查武器,一会儿测试关节,平衡短尾一摆一摆,简直把这里当成了自家的维修车间。
张成栋看着空战机甲蹦来跳去,心里就像倒进去半瓶醋一样很不是滋味。他和阿维鲁干活的这块草地,距离射界区域也不过就是一“京畿里”远,就像是红滩磐石堡垒的前院一样。然而,来自第53空中翼队的叛军骑士,却能在这里肆无忌惮地想干啥就干啥,堡垒守备团和前来协防的维和分队,居然连一发迫击炮弹都没往这边打。
“再等几个钟头,说不定就能看见叛军战车开过来了。”张成栋用手指按住护木孔,很不满意地咕哝道:
“然后就是拉大炮的独角兽,外加成群结队的持镰者步兵。他们肯定以为这里已被肃清,用来充当冲击出发阵地再好不过。”
“赞同,老大。”奥莉也把自己挪到了洞口,小麦色的肩膀碰到了搭档的手臂:
“我也认为,叛军随后就会发起大规模地面进攻。这一次,他们应该是打算把我们赶回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