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疼痛超过忍耐限度的时候，地球人会休克，影武者外星人，也会休克。脚被打烂以后，伪装成伊藤雅史的那位特工，立刻就没了言语，躺在地上比睡午觉的小朋友都要安静。粘稠的血液，从高向底泊泊流淌，围绕窖井盖的圆形边缘，凝固成一圈闪烁不定的黑红晶屑。
外星军士的枪口，终于不再指向张成栋的要害。他和冲锋枪手一左一右，就像拖死狗似地把影武者拖进了地下指挥所。日光电视台摄制组，非常自觉地跟在了外星士兵身后。这几个东瀛人是真练出来了，明明地上那么长一道血印子，却没有一个人大呼小叫，就连那个女记者，也是视若无睹地直接从旁边走了过去。
“我想，我们是卷进不得了的事情了。”奥莉薇拉把匕首刀鞘交给外星人步枪手，回过头来，用汉语悄声说道：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现在就回去啊。”
“估计会比较困难。”不知不觉间，张成栋已经皱起了眉头。他看着满脸懵懂的外星步枪手，觉得这个小兵的表情，简直就是自己内心的真实写照：
“我们已经卷进了他们的家务事，还被人在脸上挖了萝卜丝。干脆，就留这里的看到最后吧。”
堡垒出现影武者特工——对守备团指挥层来说，这件事情的冲击力比飞兽的集群攻击还大。被俘特工一进指挥所，立刻就被押送到最深一层的禁闭室严加审讯；电视台摄制组的几个倒霉蛋，名义上是被请到休息室吃夜宵压惊，但他们肯定会先被隔离开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单独提审，绝对不会有串供机会。
张成栋和奥莉享受的待遇，那就更优越了。奥莉被尊敬的雪风阁下请去，“当面讨教一些事情”，张成栋则被守备团长相中，在四名大块头持镰者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走进了……报务室附属杂物间。
凯南自治区贞天安，与旧文件夹、废打字机以及成麻袋的碎纸草片，渡过了愉快的三十分钟时间。负责监视他的，是两位持镰者步枪手，他们就像约好似地一言不发，在这三十分钟当中，做的事情不比门神贴画多多少。/至少送杯水啊！这就是外星的待客之道？！/
也许还真是。等守备团长终于忙完了事关宇宙安危的大事，把张成栋请进会议室的时候，他和他手底下那群校官，仍然没有给首先识破影武者特工真面目，而且嗓子渴到冒青烟的地球贵客准备哪怕一滴茶水。“请随意坐，”见到张成栋以后，比麻杆还瘦的营造者司令（军衔别将），第一句话简直是虚伪到了极点：
“不要感到拘谨。你是贵客，完全可以把这里看做自己的居所。”
/我自己家，感情就是这么个乱鸡窝？计算尺、圆规、空杯子、老纸草卷轴，你们这些“节下”就不能屈尊降贵，把屋里扔的这些乌七八糟收拾一下？/
张成栋抱臂于胸，一言不发地站在电话桌右边，坦然接下周遭射来的灼热目光。整间会议室，就他一个人鹤立鸡群似地站着，这要是不引人注目，那就没天理了。“早就盼着见到你们，”贞天安把在场的外星军官，从左到右匆匆看过一圈，然后就把目光锁定在了别将司令身上：
“时间这么紧，兜圈子的话我就不别说了。想知道什么，问吧。”
一等校与次等校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不过并没有窃窃私语。他们没让执笔者进来，会议记录都是自己负责抄写，就连守备团长面前，都放了一本重鬣兽皮封面的笔记本。这些用墨渍斑斑的文件纸、地图卷，把十一张会议桌全都堆的小山一样，尽管排气扇已经全功率运转，还是清不干净那股油墨气味。
“我欣赏你的直率。”话虽这么说，营造者别将的语气，却冷冰冰的活像冻虾一样：
“我必须提醒一句，我们的问题，可能会非常敏感，请章先生提前做好准备。首先，部署在科考基地的地球武装力量，最近是否还会继续扩充规模。”
“规模肯定会继续扩大。但我不知道援军抵达时间，也不知道部队番号。”张成栋给出的是标准回答，在老许那边提前备过案的。他不可能在外星人面前任何泄露机密。“恕我直言，贵军的问题如果涉及到维和分队，那就只能得到这样的回答。你们应该知道，我方人员在参与涉外交流活动的时候，必须遵守严格的保密规定。”
“你们会继续增兵。我只需要知道这点。”守备团长做了一个营造者种姓用来放松手臂的动作，两条胳膊立刻扭曲到不可思议的角度，还好马上就恢复到了常态。他看了一眼张成栋，接着又扫了一眼团参谋长，细长头部的外表皮肤，就像风吹湖面似地起了一阵涟漪：
“第二个问题。说说你们的自行防空炮，它是否真的像保益公司介绍的那样，可以将中低空入侵飞行物瞬间扫清？”
/保益公司？哪个人说的这种大话？/
张成栋很想现在就回科考基地，找那个郑经纬问问清楚。牛皮不是不能吹，但是千万别吹太大，万一吹爆的话，到时候收都收不了场。1旅防空营借调来的那个ZSU-23-4连，技术装备虽然进行了升级，但雷达很难连续跟踪飞兽这样的小目标，只能依靠新安装的电子——光学观瞄系统。那东西的有效距离，可是比雷达短的多。
“国家人民军使用的自行防空炮，比贵军没有防空指挥仪、且依靠肉眼目视瞄准的防空火器，的确更为优秀。”斟酌片刻后，张成栋只能在不泄露参数的前提下，给予外星军官一个相对模糊的回答：
“根据国家人民军的公开资料，飞兽似乎没有在1000米以上空域活动过。这样的话，4到6门自行防空炮，足够为这座堡垒提供严密防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