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可这次冒失一回,也不去当怂包蛋!”
冒进是肯定不对的。但怂包蛋更加令人不耻。章伯洋考虑片刻,迅速做出了决定,他给30步枪换上新弹匣,然后用右手指指洞幺的胸口,示意僚机紧随自己行动,长机做啥就跟着做啥。“进取派叛逆!”章伯洋打开外部扩音器开关,深吸一口冰冷空气,把6000毫升肺活量拼尽全力尽皆吼出:
“缴枪不杀!投降免死!”
霍青愣了大概有一秒钟,随即打开扩音喇叭,依样画葫芦地也喊了一通。他们两个的下行语都不算标准,听在叛军耳朵里面肯定是怪腔怪调,但章伯洋本来就不打算抓俘虏。震撼敌军士兵、进而动摇对方指挥官决心,这才是突骑连长的真实目的。
钢铁突骑就这样冲向了丛林深处,宽大的脚板深深陷入腐殖土。两人用半生不熟的外星语言大声叫阵,就连炮弹爆炸都遮不住大功率喇叭;他们用30步枪、下颚步枪扫射任何发出动静的树丛,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故意抬高炮口,向“匕首雨”所在的大致方向,射出一串又一串灼热弹流……
叛军炮兵从不动拦阻射击转为移动拦阻射击,弹幕每一分钟都在向后退却,拼尽全力想要拦住中路火力群。一些不怕死的步兵伍,也从九点钟、四点钟、六点钟乃至正前方12点方向连续发起进攻,每次都被雨点般的枪弹击退,留下一堆血淋淋的尸体,以及倒地呻吟的伤员。
洞幺、洞拐也不是毫发无伤,前胸、下颚以及大腿,被外星子弹打得到处都是凹陷,在主显示屏上就像是蜂巢一样。除此之外,两架突骑还踩到了几枚反步兵雷,这种武器的装药量虽然比地球同行多,但威力仍然是手榴弹水平,虽然对腿部电磁肌肉造成了一些轻微损伤,但主要骨架仍是完好无损。
不过,如果他们触发反战车雷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章伯洋虽然一直在忙着叫阵,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不敢把目光远离路面。为了减少触雷几率,两架突骑的时速从来不会超过30公里,而且有意避开太过平坦的地形,专挑大树之间的崎岖小道,尤其是那些带着脚印的;有那么两次,他甚至带着霍青暂时后退,就像扎马步一样猛地放低突骑身形。
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迷惑叛军,而是为了躲避敌方重火力。章伯洋两次后退,都是因为在前面那片影影绰绰的树影当中,看到了类似野战炮阵地的景象,第一次他是纯属眼花,把几颗倒下来的断树看成了伪装顶棚,但第二次,可就不是“虚惊一场”了。
引起章伯洋警觉的那片绿影,不仅是野战炮阵地,而且是已经做好射击准备的野战炮阵地。这门火炮距离石台阵地约有六百米,身后不到大概七百米处就是“匕首雨”,位置相当紧要。说时迟那时快,章伯洋刚刚向后迈出一步,右脚还没来得及落地,西北方向就“轰”地亮起一团耀眼火光,一发六指口径紧擦着主光电球飞过,在洞幺右侧十来米处掀起一股壮观土泉。
泥浆、腐叶、虫尸、兽骨,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糊了03式一肩膀。章伯洋匆匆向野战炮打出一个点射,也不管命中不命中,迈开大腿直接冲上前去。不管人还是车辆,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原地站桩,战场上学箭垛的结果,只能是被别人真的当成靶子花样吊打——
“呜——呜呜——呜!!!”
嘹亮的,仿佛一百头地震兽同时求偶的汽笛声,从七百米外的铁道线上骤然传出。终于动了,在发射阵地上待了至少两个本地天,一直在向红滩磐石堡垒抛掷重型炮弹的“匕首雨”列车炮,终于开始行动了。“吭哧、吭哧、吭哧、吭哧”,军列从静止开始缓慢加速,车厢挂接处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隔着重重密林,居然仍能清晰听到。
章伯洋的这次佯攻,终于取得了预想当中的成效。他竖起耳朵,很快就判断出了列车炮的前进方向,同时为“真壁节下”感到由衷的遗憾:
叛军炮兵选择了相对来说更为安全的撤退方案,也就是经茹巴姆铁路桥撤回航标城。不过,就算“匕首雨”在屁股上挂满火箭,这次也绝对不可能逃过劫难,左翼、右翼火力群,以及一旅陆航营的两架武直-10都已就位,只等着中路火力群发出信号。
“霍青,”章伯洋迫不及待地打破无线电静默,同时向野战炮阵地一口气泼洒出20发炮弹。他在下达命令的时候,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找片空地打信号弹,红绿——绿!”
洞拐当即照办,原地后退大约三十米,钢铁突骑在霍青的操纵下,就像运动员展示肌肉一样侧过左肩,安装在挂架上的三具81毫米通用发射筒,立即“通通通”地射出三发彩色信号弹,透过树冠之间的一道缝隙直入青天。
不过,信号弹其实只是辅助,霍青同时还发出了约定好的无线电暗号“破雪草”,提醒另外两路人马尽快蛰伏状态。叛军既有眼睛又有电台,中央火力群的行动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但章伯洋绝不会留给进取派足够的时间,让他们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会驾驶突骑继续战斗,把雨点般的炮弹砸向叛军头顶。他还会率领霍青驾驶的僚机,向挡在前方的敌军阵地,发起以假乱真的“奋勇冲锋”,直到武直-10伴着震耳欲聋的噪音飞临铁道线,章伯洋的佯攻任务才算是全部完成。
“霹雳火”。这种装备部队不久的武装直升机,有着来自《水浒传》的响亮绰号。从茹巴姆铁路桥出发的叛军援兵,此时此刻已经走上了生命的最后尽头,来自1旅陆航营的两架暗绿色死神,即将用一面倒的残酷杀戮,为这血腥的一天划上句号……
细雨飘落。隔着钢铁突骑斑驳的装甲,传来挥之不去的铁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