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暴雨,同样束缚了联军的手脚:巡逻车辆被限定在几条路况较好的干线道路上,地面监视雷达与光学观瞄设备几乎不能正常使用;无人机无法随心所欲升空侦察,单日飞行架次相比晴朗天气大大下降,能够穿透树冠的激光雷达也被雨雾变成死重。如此一来,人力巡逻就成了仅存的有效手段,地球人、正统官军必须一脚泥一脚水地在泥潭之间挣扎,一面在爆炸声与雷鸣声中留神可疑动静,一面用雨衣小心护住武器装备,不敢让这些宝贝疙瘩受到半点闪失。
相对叛军渗透小组来说,联军巡逻队吃的东西更好,比如虫洞对面运来的各种自热口粮;地球生产的望远镜、步话机也更加先进,如果不是因为雨、大雨、持续不停的大暴雨,先敌发现、先敌开火、先敌摧毁肯定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口号上,而是会成为无可置疑的现实。如果赤道丛林也像浩瀚沙洋深处那样,整年也见不到一滴雨点的话。
雨水浇在叛军士兵的铠甲上,带走了他们体温与体力,同时也带走了惹眼的热信号。有时候他们还会在身上涂满烂泥,让自己在热像仪中几乎变成隐形,除了雨势之外,叛军渗透小组还会利用因地制宜地利用各种地形,与环境彻底融为一体:树干是绝妙的工事与掩护,绿叶、藤蔓则是取之不尽的伪装材料;恶臭的水潭人人避之不及,但叛军对此毫不挑剔,只要带上通气管,在里面藏上一整夜也不在话下。
上报给许存敬、霜雪之风的内部材料当中,很多都是对巡逻队员的询问记录。战士/士兵的口径异乎寻常的一致,他们纷纷表示,白天基本找不到这些渗透小组的影子,晚上更是只能撞大运,因为叛军的行动根本没有规律,不论白天黑夜都有渗透小组行动。 “这帮家伙都是老手。他们就藏在眼皮底下,但我们谁也没有发觉。想想看,整整两个伍的人,居然都以为身边一切正常!”一名持镰者队主,心有余悸地如此说道:
“等我们走完巡逻路线,准备原路折返的时候,这帮混账突然就从四面八方开火。意想不到的位置,意想不到的时间,意想不到的子弹,我们和蓝星顾问根本来不及反应,根本来不及反应!”
张成栋猜测,渗透小组当中肯定有虫族战争时期的老兵,他们在和忍兽的不断交锋当中,练就了如此高超的伪装技巧。除此之外,叛军小组的战术素养同样令人叹为观止,他们的战术灵活多变,如果难以接近目标,就用步枪(机械瞄具)远距离狙击,而且通常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从不在同一个隐蔽处过多停留;倘若找到近战机会,渗透小组也会用冲锋枪或者手榴弹近距离猛扫,并且在转移阵地时制造爆炸混淆视听,偶尔还会用木柄手榴弹设置诡雷;实在找不到目标可打,他们就会转去破坏联军通讯器材,无论古老的电缆还是时髦的通讯基站,都被渗透小组用炸药狠狠关照过。
六个本地天打下来,凯南国家人民军一共有两名战士牺牲,十名战士负伤。正统官军则是六人阵亡二十八人受伤,其中还有两人是误伤。就张成栋所见,所有人都恨渗透小组恨的牙根痒痒,不管人民军还是正统官军,提起牺牲的战友都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把凶手抓起来大卸八块,以此祭奠战友在天之灵。
徒步巡逻队最有机会报仇。但他们也没什么特别的好办法,基本战术从4月13日开始就没变过:如果先一步发现叛军,那就把手头火力全招呼过去,顺便呼叫后方炮兵支援;如果遭遇叛军伏击,那就立即原地组织防御,同时呼叫后方火力支援。无论前者还是后者,炮兵都是绝对不可或缺的角色。
巡逻队员都带了手机或者单兵电台,只要受到攻击就会呼叫炮兵火力,把周遭的树林统统炸成火海。拜他们所赐,PLZ-05炮连最近几天比双11都忙,每门火炮平均每天要发射超过50发炮弹。实际上,有时候就算步兵没提要求,他们也会照着地图上的某个方格随机打上几发,“把叛军渗透小组逼出可能的藏身之处。”
这种做法的确能提升士气,问题是效果非常有限。155毫米炮弹刚刚爆炸的时候,那的确是响雷震天火焰四溅,冲击波甚至能炸出半径数十米的薄壁水球,仿佛《黑客帝国》的特技化作现实。但回声终究会消逝,烟火也会被雨帘冲刷得一干二净,腾起的水浪落下之后,雨林除了一个弹坑几棵断树之外,与炮击之前不会有任何区别。
找上一千门大炮,发射一百万发各式炮弹的话,大概能把叛军活动区域炸成一片焦土。问题是,联军连这个数目的十分之一都凑不到。从14日开始,红滩磐石堡垒的火炮也加入了火力支援,但这些老炮射速、射程、反应速度都和地球新炮无法相比,基本只能听响求个安慰。
伤亡、伤亡、持续不断的伤亡。伏击、伏击、无休无止的伏击。再没有别的什么,能比败仗更加伤害士气,它会让人陷入沮丧,脑中充满各式各样的胡思乱想,本就恶劣的环境,这种情况下也会变得愈发难熬。无处不在的潮气、遮盖一切的刺鼻霉味、火焰喷射器也收拾不净的藤蔓植物……每个人都得和这对异卵三胞胎打交道,它们就像时间一样如影随形,就算躲到地下深处也摆脱不掉。
4月16日凌晨,也就是本地时间下午的时候,张成栋被霜雪之风叫到了红滩堡垒地下指挥所。临时执权要和联军高官商讨重要军事问题,如此高规格的会议,他一个“卖木头的”根本没资格出席,只能在地下通道里绕圈乱晃,强忍着煎熬等待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