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能是因为车辆发生倾覆事故,被迫滞留在这片毫无价值的沙漠,也可能是打算把“废气奔行者”打造成临时据点,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提提那瑞无法判断食腐徒的真正目的,但他确信,倘若有独立沙民部落从旁路过的话,这帮恶徒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劫掠。身为骏奔部落的战士,提提那瑞决不会允许这种情形发生,他闭上干涩的双眼,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做出了决定,准备凭借一己之力,彻底剪除这个碍眼脓疮。
“废气奔行者”全高超过二十腕尺,在沙民拥有的车辆当中体格最为庞大,甚至超过了某些小型浮行艇。这东西足可以塞进去五十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外加配套的掷弹筒和机枪。不过,眼前这帮食腐徒并没那么强的实力,提提那瑞仔细观察了十分间以后,发现他们总共只放了一个明哨、两个暗哨,外加一个慢吞吞的游动哨,由此推论的话,躲在车厢里的食腐徒最多也就十几名战斗人员,如果谨慎一些的话,也不是不能对付。
提提那瑞并不是狂妄自大。有些食腐徒部落非常难缠,他们笃信无名邪神,无论战术素养还是战斗意志都非常不错,堪比屈膝者的选锋步兵。但绝大部分食腐徒都只是乌合之众,就比如老破车上的这群杂碎。他们安排的这些哨兵,每个人身上都是数不清的破绽:明哨时不时就会扭头弯腰,做些毫无必要的小动作,暗哨虽然把自己藏进了散兵坑,但盖在上面的伪装网实在是粗制滥造,简直让人笑掉獠牙;游动哨活像上了发条的玩具,就只是在那里一圈接一圈地绕,如果他能按照这种势头坚持下去,日出之前肯定能够刨出一条环绕据点的壕沟。
没费多大力气,远行斥候就摸清楚了敌方哨兵的岗位以及巡逻路线。他不再继续等待,而是迅速收拾好装备,先是沿着原路慢慢退回洞穴入口,然后利用登山镐等工具爬下岩滩,将钢钉靴底重新踩进漫漫黄沙。/距离天亮只有不到五个间断时。要做事情就得加紧了。/
老破车与岩滩之间的直线距离约有四通行里,大摇大摆直接跑过去的话,连十分间恐怕都用不了。但提提那瑞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他跑不到一半就会引起食腐徒哨兵的注意,然后遭到这帮杂碎的集中射击。食腐徒很喜欢把赤铁矿石磨成弹头,搭配收集起来黄铜弹壳,制成一种精度虽然欠佳、但威力十分骇人的复装弹;谁要是被这种子弹打到,伤口内部肯定会被撕扯的血肉模糊,形成比拳头还大的骇人空腔,就算是最强壮的战士也会瞬间丧失战斗力。食腐徒的准头虽然是个笑话,但五分间足够他们射上几百枪,把提提那瑞直接打成一堆烂肉。
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踪,同时也是为了避免招来某些麻烦生物,远行斥候没有穿越巨石之间的东西向沟壑,而是远远地绕了一个大圈,翻越棱线来到了沙丘的背风面。如果把“废气奔行者”所在的凹陷看作碗底,周围这一片连绵沙丘,毫无疑问就是隆起的碗沿。直到下一场风暴到来之前,这附近的地形应该都不会发生剧烈改变,提提那瑞可以把沙丘本身当作掩护,借助这些凝固波浪遮挡食腐徒的视线,从容不迫地拉近双方距离。
背风面的沙层,相比迎风面要更加松散,有些地段甚至可以一直淹过脚踝。提提那瑞虽然在长裤与钢钉靴之间额外打了绑腿,仍然无法阻止细小沙尘的侵入,但他早已学会了与这些麻烦共存,靠着厚茧和意志力,把砂砾带来的影响减到最低。疾驰三步,慢行;冲刺两步,停顿;缓步六忽,快行……他配合着吹拂沙丘的微风,让自己的脚步显得及凌乱又找不出规律,发出的动静既像是沙层自然崩落,又像是出外觅食的沙海野兽,唯独不像是手握致命武器,准备给予食腐徒致命一击的独立部落武士。
远行斥候在后腰挂着两枚木柄手榴弹,都是母船工厂的产品,威力十足。他手上还提着一杆缴获的屈膝者拴动步枪,已经解除了手动保险,但包在枪口的再生纤维布一直没有取下,为的就是防止沙尘进入。屈膝者生产的直拉枪机步枪很和他的胃口,但结构相对来说比较复杂,保养起来也没有沙民的步枪那么容易。刚才在山洞里面的时候,提提那瑞虽然用通条包上针麻布,把枪膛、弹仓仔仔细细清理了一遍,但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是给枪口裹上了这层防尘屏障,尽量避免炸膛、卡壳之类的故障发生。
他恨不得现在就扣动扳机,让给劲的后坐力狠狠撞上肩膀。然而,刻意为之的绕远路、被迫使用的不规则步伐、多次发生的紧急卧倒,让原本十分间就能走完的路程,变成了长达一个半间断时的艰难险阻。当提提那进入游动哨巡逻范围的时候,明暗双月已经落到了天幕西侧,再有半个间断时就会在视野当中完全消失。
夜色到了最浓的时候,沙丘表面的温度,也降到了一天当中的最低点。提提那瑞尽管把烈蚓眼目直接扣到了风镜上,但视线所及仍是一片浑噩,要不是他事先记牢了敌军哨兵的位置,接下来该怎么行动,还真是有些难以决断。不过,黑暗对敌我双方都是一视同仁的,缺乏夜视工具的食腐徒,跟他比起来更是两眼一抹黑,直到现在也没有发觉远行斥候的接近,更别提说发出警报了。
明哨坐在塑型帆膜边上,仰起脑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杆短管骑枪斜挎在他肩上,护木与枪管之间懒洋洋地缠了几道加固绳索。游动哨用防风兜帽罩住整个脑袋,在距离提提那瑞只有几步之遥的沙丘迎风面一晃而过,嘴里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