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上静的渗人,微风轻轻地吹着,两束比月光更亮的光芒从手电筒里透出来,四处扫射。对王猛和洛水而言,这亮光就像死神的凝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到他们身上,让人胆战心惊。
“妈|的,人跑哪儿去了,严冬,你那边找着没?”
忽然有一声喊声传来,听声音离得不远了,而王猛和洛水藏身的地方并不是特别隐蔽,只要对方再靠近一些,肯定会被发现。可两人不能动,因为周围都是静止的物体,只要两人移动,肯定会立刻引起注意。
另外一边没传来回应,刚才喊话的人自言自语嘀嘀咕咕,声音却渐行渐远,似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让王猛稍微松了口气,稍微放松后王猛这才发现洛水紧张得止不住颤抖,两边脸颊像纸一样苍白,额头满是细密的冷汗,发鬓全都打湿,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王猛轻轻拍了拍洛水的肩膀,事宜她不要害怕,这个安慰的动作却让洛水像只受惊的兔子向后缩了缩,好在没有发出声音。
正当王猛心中大呼惊险时,洛水竟然开口说话了。
“叔叔,他们会杀我们吗?”洛水忍不住低声问道,以她的心理素质,能忍住不发出尖叫已实属不易,但恐惧就像跗骨之蛆,钻进心扉,让洛水的情绪变成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不稳定炸。
“嘘,别说话!”王猛抬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想抬头看看两个绑匪同伙走到哪里,却又不敢抬头,生怕会被发现。
“我不想死。”洛水死死咬着嘴唇,牙齿嵌入唇肉,竟咬出血来,泪水不停从她眼中流出,这种无声的哭泣让王猛看的心碎。
王猛狠狠咬牙,下定决心,说:“你听我说,一会儿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们,我就上去拖住他们,你能跑多远跑多远,别回头,你明白吗,想办法报警。”
下这个决心对王猛而言并不容易,他还有家人,他不想死,但眼下这情形如果他抛下小女孩自己逃跑,肯定跑不了多远,因为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不可能阻挡绑匪的脚步为他争取时间。而那两个绑匪也不可能会放过他,因为他杀了他们的同伙,而且他是目击证人,绑匪一定会追上来灭口。
与其两个人一起死在这,不如临死前做回英雄,争取能救这个无辜女孩一命。当王猛下定这个决心时,他心里反而松了一口气,心底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还好我买了人身保险,这种情况,保险公司应该会赔的吧?
“不不不。”洛水不停摇头,双马尾晃的像个拨浪鼓,“我不能连累你,叔叔,你走吧,你不要管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听话,偷偷跑出来玩,都是我的……呜,呜呜。”说到最后,洛水压抑不住啜泣,香肩抖动,让人心尖打颤。
王猛急忙用手捂住洛水的脸让她不要发出声音,同时心中更加坚定。如果洛水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提议,说不定他还会感觉后悔,不该为这样一个人搭上性命,但看见洛水这般模样,王猛决定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救下这个女孩。
从小王猛就幻想着自己会成为一个佐罗式的英雄,惩恶扬善,拯救他人。后来王猛也曾想过参军入伍,保家卫国,但因为各种原因在人生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满是挫折的生活磨平他心中的棱角,让他逐渐忘却了曾经的理想,直到几天前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一个稚气未褪的少年闯进他的车里,闯进他的生活。
那一天是王猛此生最快意的一天,虽然王猛撞坏了自己的车,为此要背负罚款和赔偿,但王猛从不后悔,因为跟那个少年一起追击人贩的经历给了他极大的刺激和满足,让他仿佛圆了儿时的梦想。
不过,毕竟打击人贩的是那个少年,王猛自始至终没有动过手,所以王猛始终抱有些许遗憾,这几天回想起当时场景,每每叹息,总后悔自己当时的怯懦,没敢像那个少年一样第一时间冲上去。
自那一天起,平凡、平淡、平庸的生活让王猛感到厌倦,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按照既定的模式度过一天又一天,这让王猛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恍惚间,半梦半醒间,仿佛那天早晨的行侠仗义才是真正的人生,而他只不过虚度光阴,浪费生命。
或许这就是天意。王猛心想,这就是我的宿命,老天给我一次当英雄的机会,让我圆了这个梦。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想到这里,王猛放开了手,攥紧了拳头。
听到王猛丝毫不带压抑的声音,洛水愣了愣,结结巴巴地回应:“洛、洛水,我叫洛水。”
“洛水,我叫王猛,我是个出租车司机……你要记得,我叫王猛,记住我的名字,好吗?”王猛看着洛水的双眼,目光决绝,这是他对眼前这个陌生人的告别。
洛水好像看懂了王猛眼神中的含义,立刻点头,斩钉截铁地回答:“好!”
“跑!”王猛用力在洛水背后一推,然后猛然站起身,冲向打着手电筒的身影,对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王猛一下扑倒。
王猛体型又高又壮,而被王猛扑倒的家伙只有不到一米七的身高,身材相对瘦削,体重就比王猛轻了不少,这一下被扑倒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开王猛粗壮的臂膀,双手也被王猛用手臂捆住,无法触及腰后的武器。
“严冬!!”被扑倒在地的人发出一声吼叫,不远处另一个打着手电筒的人立刻往这边跑来,一边跑一边掏出后腰的武器,竟是一把少见的左轮手枪。
不过严冬并没有开枪,他疾步冲到地上扭打的两人近前,用枪托狠狠地掼在王猛后脑处。
王猛脑后吃痛,但他从小就皮糙肉厚,能把别人直接打晕的一击只是让他眼冒金星,脑壳发昏,但并没有立刻昏厥。
“快跑——”王猛顶着脑后传来的剧痛,发出一声孤狼似的凄厉嚎叫,同时双手伸向身下男子的脖子,全力掐住他的咽喉,转眼间就让那人面色发青,瞳孔往上翻动,露出死鱼肚子似的眼白。
弄死一个垫背,这辈子不亏了。终于圆了自己的英雄梦,王猛没有死亡来临时应有的恐惧,反而异常兴奋,手上不断用力,只希望能在结束自己这短暂一生之前,带走一个垫背的畜生,黄泉路上不能太孤单。
但王猛未能如愿,因为他身后还站着另一个绑匪的同伙,严冬一下未能得逞,马上抬起手又朝着王猛的后脑砸了一下,一次又一次,砸的王猛头破血流,终于让王猛双手一松,身子软倒。
“鱼尾,你没事吧?”严冬用力推开王猛沉重的身子,把余齐伟拉了起来。
余齐伟咳嗽了好几下才缓过劲儿来,大口大口喘着气,骂道:“你|妈|的,差点让这家伙掐死,难怪大江会栽在他手里,你他|妈刚才怎么不开枪,再让他掐一会儿搞不好我脖子都让他给掐断了。”
“在这里开枪会很麻烦,能不用喷子就不用,我有分寸,死不了你的。”严冬表情冷峻,踢了王猛一脚,说道,“再说,用枪把他打死,还怎么伪造现场,还是打晕了方便我们写剧本,怎么样?”
“不错。”余齐伟淫笑着点头,“这事情性质很恶劣,景城警方肯定有破案压力,就算看出端倪,也会先把这个狗|娘养的拿去做替罪羊,反正人都死了,嘿嘿。等景城警方结了案,就算他们还会私底下继续查案,也不管咱们的事,咱哥俩早就远走高飞。就是可惜,这回没能把那洛家小鬼活着带走,活着带走的价钱可要高三倍。”
“钱再好,总要有命去花。这趟是我们自己失误了,不能贪。”严冬冷笑了一声,“我去把那个女孩抓过来,你处理这个司机,打晕了先别杀,现在法医手段越来越先进,检测死亡时间越来越精确,你要是先把这司机弄死了,剧本就乱了。”
“放心。”余齐伟拉起地上晕乎乎的王猛,左手环过王猛的脖颈,
王猛这时候还没有晕过去,仍旧不断挣扎,但后脑勺被砸伤,他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余齐伟将他勒住。陷入昏迷前王猛心中终于感受到了无限的恐惧,不是怕死,而是怕含冤而死。如果警方真的这样断案,保险公司不可能会赔付保险!那他的家人该怎么办,失去了他这根家庭顶梁柱,又收不到保险赔付,还会被人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骂!
如果有的选择,王猛宁愿死也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可他没有选择,现在他的命已经不在他自己手上,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叫作洛水的女孩能够成功逃离,把事实真相公之于众,让他王猛死得其所。
但让王猛绝望的是,他模糊的视线中,依稀看见向远处奔跑的女孩摔倒在地上,再没有爬起来。
王猛听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碎裂声,那是他的心掉进了万丈深渊,摔成齑粉。昏迷之前,王猛只剩下一个念头:原来,英雄不是这么好当的。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洛水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接着泣不成声,“别碰我,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不要,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他|妈|的,这小|婊|子,还挺能叫,希望一会儿也这么能叫,哈哈哈。”余齐伟走上前,狠狠一耳光甩在洛水脸上,洛水白嫩的脸庞上登时浮现出一个粗短的五指印。
“小|婊|子,如果不是因为你,那个出租车司机就不会死。”余齐伟揪住洛水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道,“是你害死了他,你知道吗?”
洛水终于彻底崩溃,疯狂地摇头,泪水决堤,哭得像个孩子。这正是余齐伟想要的效果,他就喜欢先把他的玩具弄崩溃,然后慢慢品尝这美妙的滋味,这会让他更有性|欲,更有快感。
“救救我,求求你,救命,谁都好,救救我,呜——”洛水嚎啕大哭,神经质地对着余齐伟丑恶的脸孔重复着求救的话语。
“哈哈,这小婊|子吓傻了,还求救。这时候会有谁来救你?”余齐伟桀桀怪笑,解下自己的皮带,拉开裤裆的拉链,说出一句经典台词,“你喊啊,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话音未落,一道远光灯犹如刺破黑暗的利剑,穿透余齐伟和严冬的背影,一部车窗破碎的老式大众轰鸣着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