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取钱的过程十分顺利，于老面对这套业务逐渐熟悉了，早早的就把属于林修那份钱准备好，坐在老面早餐馆里等着林修来拿。
这次于老面没有再用寒酸的塑料袋，他专门买了一个真皮手提包，把一沓沓的现金放在手提包里，码得整整齐齐，每沓钱一百张，手提包里一共五沓，也就是五万元人民币。
这个数目不算太多，却正合林修心意，毕竟林修早就告诫过于老面，一定不能贪心，要细水长流，不要总想着买高赔率，一次赢个几百万。
就算赢到了钱，也得有命花才行，林修可不想因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他身上牵扯的案子已经够多了。
拿了钱，林修也不跟于老面多说，交代了几句让于老面在赌场输几次，等过一阵再给他透露一次球赛结果。
有赢有输才正常，要是于老面每回去地下赌场赌球都能赢，不管他赢的数目是多是少，总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除非赌场的老板是白痴，否则不可能发现不了，而一个白痴能经营的了地下赌场吗？答案显而易见。
离开老面早餐馆后，林修看着手里的真皮手提包，心中一喜，看这LOGO，应该是于老面在某个大型商场买的，价格应该不会低。
拉开标签一看，标价两万，单凭这个包当然卖不了两万，在景城这种消费能力有限的小城市里，越是价格高昂的商场，折扣越是大，因为卖的都是昂贵奢侈品，成本低廉却又暴利。
不过折扣打得再多，这个手提包的价格应该不会低于八千。
“这个于老面，倒是挺会做人，要不是染上赌瘾，也不至于混到之前那么惨。”
林修喃喃自语，提着包走向前两次神秘商店出现的位置。遗憾的是这次运气似乎不那么好，荒凉的街道上并没有出现那座诡异神秘的商店。
林修没有立刻离开，仍旧站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等待，等了半个多小时，林修心忖这次估计是等不着了，没办法，只能回家用指示牌了。
第二次进入神秘商店时，林修就以一百神秘点的价格购买了一张指示牌，使用指示牌就可以知道下一次神秘商店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眼看时间就快到夜晚十点，林修离开这条荒凉的街道，准备到大马路上拦一部出租车回家，走着走着，正碰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往面前走来。
借着路灯的灯光，走近一看，这是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小女生，用一块钱能买好几个的黑色胶圈扎起头发，脸上挂着泪痕，手里捧着一大束假花。
林修对这蓝色校服很熟悉，两年前林修还是初中生的时候每天都穿着这种校服，此时一眼就看出来这套蓝色校服是二中初中部的校服。
一个初中的小女生，夜晚十点中独自游走在街头，脸上还挂有泪痕，究竟为何？
“哥哥。”
穿着初中校服的女生走上前来，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林修，用悦耳的嗓音哀求道：“买束花吧。”
原来是卖花的小女孩。
林修第一反应就是，这女孩是借了一套校服穿出来卖花，以博取同情。可是转念一想，首先，这女孩脸上的悲伤不似作伪，其次，如果能想到借校服博同情，那怎么都不应该想不到去繁华地段卖花吧？
比如去桂慧路，酒吧一条街里有许多年轻情侣和即将成为情侣的男男女|女混迹，穿着校服到那里去卖花，哪怕是一朵塑料花要卖个十块二十块根本不是难事，哪有跑到学校附近来卖花的道理？
这条街上除了林修就几乎再看不见其他行人，这么个卖法能卖出去几朵花？
思来想去，林修开口问道：“多少钱一束？”
“五……两块钱。”女孩犹豫之后报了个很低的价钱，说着递了一朵花过来。
“两块？”林修略微讶异，像这样卖花的至少都是十元一朵，碰到如情人节、圣诞节之类的节日，涨到二十块也不奇怪。
以前林修见过不少卖花的小男孩小女孩，往往都是被某些恶劣团伙控制起来卖花，见着人就缠过去，死缠烂打，不买花就不放开。因为都是小孩子，大人不好计较，往往只能掏十块钱买个清净。
眼前这个小女孩倒是很特殊，先报出了五块钱一朵的价格，紧接着自己认为价格过高，还改成了两块钱。
等到接过花之后，林修更感到诧异了，因为拿到手里林修才发现这并不是常见的那种批发价一毛钱都不到的塑料假花，而是手工纸花，是用红色窗花纸裁剪过后折成的玫瑰花！
仔细一看，手工做得非常精致，竟让纸质玫瑰花有了一种媲美鲜花的美感。
林修忍不住问道：“这花……是你自己用纸折出来的？”
女孩抬头看了林修一眼，此时她站在林修跟前，个头矮了林修一大截，要仰起头才能看到林修的眼睛。
“嗯……”女孩看了林修一眼后，触电似的马上低下头，望着自己的脚尖，焦灼不安地说道，“如果您嫌贵的话……”
“不贵！”林修立刻打断女孩的话。
开什么玩笑，现在两块钱能做什么？除了能买几根辣条以外，恐怕就只能坐趟公交了，而为了折这一朵栩栩如生的精致纸玫瑰，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又需要多么巧的一双手？这份投入，岂止两块，林修敢保证，拿到桂慧路去摆摊，就算是二十块一支，也会被哄抢！
“你这里有多少？我全要了。”林修很豪爽地说道。
女孩似乎被林修的“豪气”震住了，眨巴眨巴眼睛，眼里冒出惊喜。
“真的吗哥哥？”女孩的语气不太确定，毕竟大多数人买花都是用来送人讨取欢心的，而林修现在孤身一人，“这里有二十支。”
“都给我吧。”林修伸手揽过女孩手里的纸玫瑰，掏出一张红色大钞塞到女孩手里。
女孩半是惊喜半是讶异地捏着钞票，两只小手不安地扭动着，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林修，说道：“可是，我没有钱找给您。”
“不用找，你应得的。”林修摇摇头，一百块能买到二十多这样的纸玫瑰，按理说应该是他赚了才对。
又看了女孩两眼，林修心中一动。
一般来说，女生都比男生更早熟，生理发育也比男生更快，眼前这个女孩穿着二中初中部的蓝色校服，而且校服上有很多脱线的地方，还有两块补丁，看起来应该穿了有一段时间，如果这套校服是她自己的校服，就说明她应该不是初一的学生，而是初二或者初三的学生。
一个初三的女生，个头怎么会这么矮呢？因为家里条件不好，营养跟不上，林修自己的个子只能算是中等，而这女孩却比她还矮了一大截，很有可能也是常年营养不足，再联想到她身上破旧的校服，林修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对了，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自己折纸花来卖呢？”林修心血来潮，开口问道。
女孩正犹豫着是否应该把手里的钱递还给林修，听见林修问话后，眼里的喜悦如退潮般散去，接着又有痛苦与悲伤涌现出来。
“不方便说吗？”林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柔和。
“因为，因为，呜……”女孩刚一开口，突然就哭了出来，豆大泪滴顺着清瘦的脸颊往下滑落，让林修倍感心疼。
“是家里有困难吗？”
女孩泣不成声，林修只能顺着自己的猜想问道。
“嗯，爸，爸爸生病了，家里的积蓄花光了。我没、没有钱读高中了，我马上就要中考了……”
女孩一边啜泣一边断断续续说着，原来她叫齐雪，是二中初三一班的学生，单亲家庭，家里除了她就只有父亲一个人，眼看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中考了，没想到父亲却检查出肝病，这对这个贫困的家庭无疑是个晴天霹雳。
原本家中积蓄就不多，为了给父亲治病，更是一贫如洗，而在工地上干活的齐雪父亲大病初愈，无法从事劳动，又找不到其他工作，每天父女二人都是以泪洗面。
要知道九年义务制教育只包括小学六年和初中三年，到了高中就不是义务教育了，如果付不起学费和一系列学杂费，是没办法顺利进入学校的。
而光靠暑假两三个月的时间，齐雪不可能赚到足够的学费，为了攒够高中上学的学费，齐雪决定从现在开始尝试打各种零工，自己攒够学费。
“胡闹！”听完之后，林修忍不住训斥道，“马上就要高考了，应该把心思都放到学习上，跑出来折纸卖花，万一中考没考好怎么办？！”
按理说这是齐雪自己的事情，林修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没有任何理由插手干预她的选择，可不知怎么，听完齐雪的故事后，林修大感心酸，想要帮这个可怜的女孩一把。
“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
齐雪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让人觉得这个女孩真是应了那句话：女人是水做的。
林修微微一滞，这次确实是他想差了，说出了“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
相传，晋惠帝执政时期，有一年发生饥荒，百姓没有粮食吃，只有挖草根，食观音土，许多百姓因此活活饿死。消息被迅速报到了皇宫中，晋惠帝坐在高高的皇座上听完了大臣的奏报后，大为不解。“善良”的晋惠帝很想为他的子民做点事情，经过冥思苦想后终于悟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曰：“百姓无粟米充饥，何不食肉糜？”（百姓肚子饿没米饭吃，为什么不去吃肉粥呢？）
尽管家里经济条件一直不好，但从没有到学费都交不起的地步，所以林修没能理解齐雪的状况，自己不身处在那个环境里，就把自己的主观想法代入到别人的选择里，确实可笑。林修刚才的话无疑就是一句“何不食肉糜”。
在林修看来，把中考考好才是最重要的，可那有一个前提，就是考上以后能交得起学费。否则即便考的再好，考上了重点高中又如何，交不起学费，一切空谈。
林修皱眉问道：“那班里的老师同学知道你的情况吗？家里的亲戚呢？”
二中初中部的风气氛围比高中部好很多，算得上是真正重视人文关怀的重点中学，林修记得当年他读初中的时候，有位同学身患重病，家里无力承担医药费，学校专门组织了一次募捐，从班级到年纪到全校再到全市，从校长到老师再到学生，全都行动起来，最终帮那位患有重病的同学度过难关。
如果齐雪家里遇到这样的事情，她的老师同学不应该无动于衷。
齐雪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道：“老师同学都知道，还开展了一次募捐活动，全年级都给我们家捐钱，可是那些钱都拿给爸爸治病了。”
原来如此，林修点点头，女孩子脸皮薄，总不好意思再去求老师同学为家里募捐一次。
“我想读书，我真的很想读书。”
打湿手中纸币的泪水终于止住，齐雪的眼神里满是渴望，那是一种林修所没有的追求。
“为什么这么想读书？”林修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齐雪抬起手擦去眼角的泪花，坚定地说道：“知识改变命运，我想改变我的命运。”
林修万万没有想到齐雪的答复竟会是这句老生常谈的话，知识改变命运，曾经，多少人讲这句话口口相传，奉为真理，老一辈人们总是会说“读书才有出息”“知识改变命运”“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可如今，还有多少人相信这话？资本的浪潮铺天盖地，十几年前就有人传“造原子弹比不上卖茶叶蛋”，现在更多人会把“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当成一个笑话，更有甚者，认为知识确实改变命运，往坏的方向改变。
但在齐雪清澈的目光里，林修看到了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她坚信读书能改变她的未来，知识能改变她的命运！
等等……
改变命运，改变未来？
改变未来！
林修的双眼突然亮起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