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昌十一年五月二十三日,宋瑞盈的人生自这日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落地起对她来说就是挥之不去的噩梦,虽是姐妹,实则被她咬 牙切齿恨着的宋玉华很快就会被她踩在脚下,前一夜她回味着胜利的甜头,躺在她的床上,抱着对未来的憧憬进入梦乡,即使梦境也是光明而灿烂。
但老天爷就是这么爱玩弄人心,让她连梦境都不能完整的享受,在她差一步就要登上皇后之位的时候,寸心把她叫醒了。
身份尚未改变,脾气已然膨胀的她闭着眼睛烦躁的朝寸心挥了一个巴掌,翻身准备继续睡,当寸心说出那句话时,就像是一盆凉水浇在她的头上,她蓦的睁开眼睛坐起身,“你说什么?”
寸心面色发着灰白,她有气无力的指了指窗外,“怎么外面那么亮?”宋瑞盈没头没脑的问道。
“老爷带人来了,那亮光是家丁们举着的火把。”寸心话语间冷冷淡淡,少了平日里对她的谄媚,可听到这话一跃而起的宋瑞盈根本没注意到这些。
“父亲来了?”她匆匆忙忙的披上外衣,“他怎么会来?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事已至此,咱们只能求老夫人了。”寸心扶着她迅速镇定下来,“姑娘,您要尽量拖延时间,只等咱们的人偷偷去给您搬救兵。”
宋瑞盈像拉住江心的浮木一般还想与她说话,门口已经响起宋归鸿带着怒气的洪钟之声,“开门。”
被吓得一个哆嗦的宋瑞盈深吸 了一口气,颤颤巍巍的上前拉开房门,“父亲,您---”
“啪”,她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宋归鸿收回马鞭,“你这逆女。”
本来因为绑在柴房里的大女儿,他心里已经涌起熊熊怒火,在看到来开门的宋瑞盈身上眼熟的紫色纱裙时,愤怒再也压抑不住,将姐姐的衣裙大喇喇的穿在自己身上,她的用意已经昭然若揭了。
“父亲,您听我解释。”宋瑞盈不敢去捂脸,连哭都不敢哭,只敢揪着宋归鸿的袖角哀声乞求道。
“还嫌不够丢人吗?”宋归鸿狠狠 抽 走衣袖,“来人呐,把二姑娘和她这几个帮手都带回去。”
原本战战兢兢的碧心突然从几人站着的缝隙里钻进房内,给宋瑞盈取出一件披风来披到她身上,好遮挡住她不整的衣裙。
原本呆愣无措的宋瑞盈因为这一件披风突然心生一阵暖意,这阵藏在心里的暖意让她在被推搡着向外走时,与站在大门口的宋玉华对视时,不至于心生畏缩。
她披着一件玄色披风,那件披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若不是露出苍白的小脸,整个人几乎都要隐在黑暗中之中了,披风很宽大,在地上拖了老长,领口绣着紫色的大团花,那是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使用的花纹。
宋瑞盈知道那是谁的披风,即使她的面色平静,甚至有着隐约伤感,但宋瑞盈还是嗅到了趾高气扬的炫耀,她在炫耀胜利,她在居高临下嘲笑着自己的失败,就像她之前无数次一样。
“姑娘,是兰衿。”寸心四处张望之后得出结论,附在宋瑞盈耳边轻声道:“肯定是她逃了出去,跑到京城报信的。”
“二姑娘,救救我啊,”知道大势已去的宋瑞盈一个踉跄,不想耳边又想起嘶声的哭嚎,“我完全是照着您的吩咐办事的,您不是说这是老夫人的命令吗?怎么现在又要把我们抓起来。”水根媳妇见宋瑞盈走出大门,便与看守她的家丁厮打起来,想往她这里跑。
宋瑞盈不敢回头去看,只扶着寸心匆匆爬上了马车。
宋玉华望着她狼狈而笨拙的爬上马车,冷笑一声,“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毒辣起来神挡杀神佛挡杀 佛,可一旦气势被打压,她就会变得可怜巴巴,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对着她磨刀霍霍。”
“这样的人怎么了?”兰衿花着一张小脸,好奇的接话问道。
“这样的人?哼,”宋玉华以洞若观火的语气回答:“当你向她讨回公道的时候,可能别人还会批判你做的太过分,太小心眼了。有时候就连你自己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真是难办呐。”
“可无论怎么样,做了办事就应该受到惩罚。”兰衿的思路向来是直线。
宋玉华笑了笑,“你说的很对,咱们该回去了。”
在宋归鸿去解救宋玉华的时候,清醒过来的宋夫人也没闲着,她直接带着人闯进了宋老夫人的晚萱堂,叫醒了睡的正香的老夫人。
这一夜里被打搅美梦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其中脾气最大的还是宋老夫人,特别是吵醒她的人还是她最看不顺眼的宋夫人。
这让还有些睡意的她一下子清醒过来,精 神抖擞的就连头发都要立起来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叫嚣着要与这个抢走她儿孙的女儿大战三百回合。
但宋夫人似乎是一句都不肯多说似得,还是徐嬷嬷打了圆场,“大姑娘出事了,老爷已经出门处理,很快就会回来,因此夫人便先行过来了。”
“她出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吵醒我做什么?”宋老夫人漠不关心的打了个哈欠,“你们夫妇商量着处理就是了。”
“若不是这件事与老夫人有关系,”宋夫人冷哼道:“我也不会来烦您。”
“那丫头一年到头也不见来晚萱堂一趟,怎么就与我扯上关系了。”
“到底有没有关系,也不能只听您的一面之词,”宋夫人恨不得眼睛 射 出钉子来,将这个老太婆浑身打出千百个眼子,“等老爷回来,自有定夺,还请老夫人担待。”
宋老夫人虽然不满,却很坦荡的 挺 直了脊背,“你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完全不知孝道二字,竟敢对着婆母叫嚣,我倒是要看归鸿回来,给我个什么说法,要是与我无关,就得给在大门口对我磕头奉茶,如何?”
宋夫人意味莫测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嬷嬷,爽快的点点头,“若是当真与婆母无关,我愿意在大门口磕头奉茶,可若是与婆母有关系呢,您当如何?”
“我---”宋老夫人语塞起来,她总不能也定下赌约,什么磕头奉茶,她宁死也不答应。
“如果此事当真与婆母有关,婆母就不能再袒护别人。”宋夫人再一次看了一眼李嬷嬷,“无论是谁,如果她有错,您都不能袒护。”
只要跟自己没关系,宋老夫人就能答应,她以李嬷嬷拦不及阻拦的速度出声道:“好,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