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婚礼鼓乐之声,秀娘子的母亲含泪给女儿披上了纹金镶玉的红盖头,看着女儿由着媒婆背着上了花轿,花轿缓缓离去,以一位母亲哀戚伤感的背影作结,大幕慢慢拉住。
“什么嘛,这就完啦?”宋玉华哑着哭腔嚷道:“崔公子已经死了,为什么秀娘子还要被迫嫁给丞相公子啊。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呢?”
其余观众也大多和宋玉华的反应一样,方才还在为爱人离世,自己被迫另嫁他人的秀娘子而伤心,本来还期待着小魏公子能妙笔逆转乾坤,让情人终成眷属呢,结果大幕毫不留情的拉上,压抑着的情绪立刻爆发出来。
女子还有,大都只是一面擦着脸上的泪痕,一面大声的抱怨,男人们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仅会骂骂咧咧的喊老板娘出来,还把茶碗杯碟都扔到台子上泄愤,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宋玉华看见台子上一片狼藉,这才稍微有些解气,“这个小魏公子脑子里是不是长了小虫子,为什么不让崔公子和秀娘子在一起?”
宋玉华在很专心的生气,韩冉也在很专心的看她,甚至完全转过身子来看着她撅起小嘴,两只小手攥在一处,气咻咻的上下挥舞着,眼圈儿还可怜巴巴的红着,眉头拧在一处,看吧,只不过一出有情人不得眷属的戏折子,她就气的要死,所以在她看来,相爱的人还是该在一处的。
他嘴角挂着意味不明的浅淡微笑,斟了一盏茶推到她面前,“喝杯茶吧,方才哭了那一场,当心口干。”
“你还有心情喝水?”由于见不到骗她眼泪的始作俑者,所以韩冉这句话正好吸引了她的火力,“你刚才没看戏吗?崔公子和秀娘子那么惨,你都不感动吗?”
无辜的火力波及并没有让韩冉脸上的笑容消失,他赞同的点点头,“不得所爱,的确挺惨。”
“就是嘛,小魏公子干嘛不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呢?”得到认同,宋玉华越发来劲了,她撅着嘴抱怨着。
“该怎么在一起呢?毕竟他们重逢时,秀娘子已经是他好朋友的未婚妻,丞相府和侍郎府的联姻,无论是道义还是大局来说,崔公子和秀娘子都不能再续前缘。”
一心沉浸在剧情里的宋玉华完全没注意到,韩冉方才连眼神都没往戏台瞟一下,怎么会这么了解戏本剧情,“就算是这样,也不是解决办法的嘛,为什么非要让他们有这么凄惨的结局,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哦?”韩冉眼睛一亮,饶有兴趣的问道:“在你看来有什么解决办法?”
宋玉华凝神思索之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只是定亲,还没有过门,就还有挽回的余地,如果双方积极争取,而不是一味哀叹,说不定可以借助各方势力让两家解除婚约,虽然这样对丞相公子来说不太公平,但如果秀娘子委委屈屈嫁给他,婚姻也不会幸福,还不如用三个人的不幸来换取三个人的幸福。”
“可这只是一开始,事情还有转圜余地,”韩冉继续套着宋玉华的心里话,“后来崔公子与秀娘子私会被丞相公子发现,丞相府与太守府因此结怨,丞相公子为了报复崔公子诬陷他抄袭别人的诗作,说他是沽名钓誉之徒,让他吐血染病身亡,秀娘子的家人又被丞相公子威胁,她该怎么办呢?她的爱人死了,为了家人只能嫁给丞相公子,你说这该如何让结局圆满呢?”
宋玉华有些为难的吐了一口气,她的眼神开始变得沉着认真,她在思考,如何妥善的解决所有的问题,韩冉被她这样似曾相识的神情迷住了,前世她就是这样,永远不会躲在任何人背后。
“如果崔公子没有死,如果我是秀娘子,我会遍访名医替他治病,然后说服崔公子的父亲,联手为他正名,还可以寻找帮手,一起来给丞相府施压。”戏本子对于朝堂之事很少提及,因此宋玉华可以大开脑洞随心编故事。
“那如果崔公子死了呢?”韩冉沉着声音问出最终的问题,这个问题联系着方才摧心伤肝的戏本子,宋玉华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但韩冉一点都不心软,甚至有些冷酷的意味,“如果这个男人死了,所有的计划和心血都不成立,那该怎么办呢?”
“不该有人在伤害别人之后,还能心安理得的安享幸福,至少不该是他,”她在说话时,眼里的泪顺着白净的脸颊滑下,朦胧的泪眼挡不住她言语间的决心和狠戾,“秀娘子不该那么乖顺的嫁人的,只会流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就算还是少女,但她还是前世的那位中宫之主,韩冉的眼神渐渐变柔,他的阿宝有着生来的傲骨,永远不会柔顺的躲在暗处,永远不会任人欺凌,“你的意思是崔公子和秀娘子最欠缺的是行动和争取?”他又试探的问了一句。
“命运不该交到别人手里。”
“那我们呢?”
韩冉的问题让宋玉华讶异的抬头,眼神疑惑迷茫,“我们怎么了?怎么扯到这里了?”
“如果我们想要和所爱相伴,想要守护家人,该怎么办呢?”韩冉凝视着她水光盈盈的杏眼,那里有他的身影,“我们是不是也该主动争取,而不是被未知吓跑,轻易放弃?”
宋玉华小脑瓜灵光一闪,联系韩冉前后言行,一下子明白过来,敢情这家伙带她来戏园子本意不是看戏,反而是教授道理的。
“你好狡猾的心机。”她皱着鼻子抱怨道:“看我哭的那么伤心,你很高兴,是不是?”
这个罪大恶极的罪名,韩冉可不敢背,“谁知道你看一个戏本子也能这么入戏。”
“如果今天这出戏是你特意安排的,那你可得陪我这一箩筐眼泪。”
“如果这出戏起了作用,我就赔你的眼泪。”韩冉油滑的表示。
“那你要怎么赔?”
“由你执笔,来改写悲剧,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