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是花宴的日子,宋家夫妻也不太希望女儿在花宴上显露风头,因此宋玉华早晨出门时的装扮中规中矩,深紫色衣裙再加上并不出格的高髻,一点都不显少女青春活泼,很是显老。
可宋夫人在送她出门时,见她扶着香儿登上马车,微一扬头,轻提裙摆,回眸看向自己时,眉眼间泄露出隐约的端雅高贵,不由跺足后悔,“这身打扮不好,不好,团团,你先下车,咱们再换一套。”
徐嬷嬷连忙提醒道:“夫人,时候不早了,若是姑娘再不上路,恐怕要迟到了。”
可宋夫人还是记得方才惊鸿而显的那睥睨天下的风华,忙跑上前去叮嘱道:“团团,你可别忘了,这次你可不是主角,千万收敛气势。”
宋玉华闻言耸然一惊,连忙敛下眉目点头道:“母亲放心,女儿省的。”
见马车越走越远,宋夫人才忧虑的向徐嬷嬷抱怨,“什么省的,她才不省的呢,方才我瞧她上马车的时候那个架势,就像是---”说着她附耳在徐嬷嬷耳边把声音压到最低,急急地说道:“就像是当年继皇后上凤辇的时候。”
徐嬷嬷方才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如今听宋夫人一说,立马脸色煞白,“夫人,这话可不能瞎说啊。”
宋夫人一面回屋,一面自言自语道:“我倒是想瞎说呢,可是把我给吓死了,这死丫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在马车上,宋玉华想起宋夫人的叮嘱,瞥见车上放着的梳妆箱奁,便对香儿吩咐道:“你帮我重新梳个发髻,不要高髻,要坠马髻。”
香儿奇道:“姑娘,您这个飞天髻陪紫色衣裙正好,做什么要换成坠马髻,可不显个子呀。”
宋玉华搪塞道:“就是要不显个子,我本来就长得高,再梳个高髻,就更拔尖了。”
虽然香儿觉得这样实在是不伦不类,但宋玉华发话,她还是不情不愿的为她重新梳了发髻,尽管马车颠簸,但她手巧,又是多年的老手艺,还是把这个坠马髻梳的慵懒风情。
快要进芙蓉园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黎家的马车,两人便相携进了园子,先去正殿拜见后宫诸位妃嫔。
皇帝在女色上并不算多上心,因此嫔妃也都是老面孔,对宋玉华和黎依晴俱是相熟的很,无论内里如何,面上都是亲热慈和的。
陈嫔要做脸,因此宋玉华刚向聂淑妃行礼之后,她就向宋玉华伸手,连声唤道:“丫头,快来本宫这里,叫本宫瞧瞧,你这些日子吃胖了没有。”
宋玉华亲昵的握住她的手,站在她身侧娇嗔道:“娘娘最坏了,就知道戳臣女的痛处,臣女的确是胖了点,就连腰都宽了一寸呢。”
陈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这怎么是痛处呢,你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胖点好,胖点有福相。”
宋玉华刚想说什么,坐在陈嫔旁边的一个容颜艳美的妇人插话道:“姐姐还是不懂小姑娘的心思啊,现在的小姑娘可是以瘦为美,哪里还管什么福相不福相呢,要妹妹说啊,只要六殿下喜欢便是了。”
陈嫔淡淡的笑着,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句,“胡嫔妹妹说的是。”
宋玉华闻言有些诧异,以往没听说宫里有个胡嫔啊,难道这位胡嫔是新晋的嫔妃,她不由看向对面滚在徐妃怀里的黎依晴,却见黎依晴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眼珠子还转了转,她会意,暗暗看向首位的聂淑妃,果然她的面色已经不如方才好看了,隐隐流露出不虞之色。
可偏偏胡嫔还要火上浇油,“淑妃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聂淑妃瞟她一眼,“什么胖呀瘦呀的,都是晚辈的事情,咱们这些长辈年纪大了,掺和在里头像什么话,胡嫔你虽然年纪轻,可身份毕竟不同,以后还是要庄重些。”
胡嫔还想还嘴争辩,聂淑妃已经笑眯眯的对着宋玉华和黎依晴,“我们这些老皮老脸的不能拘着你们,姐妹们好多都已经到了,你们快出去找她们玩去吧。”
宋玉华和黎依晴闻言连忙起身应是告辞,临走时,她还听到胡嫔在小声嘀咕着,“什么老皮老脸的,我还年轻呢,跟你们可不一样。”
宋玉华听了险些没笑出来,她拉着黎依晴快步走出大殿,等走远了,才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位胡嫔娘娘可真是有趣儿,我竟是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位年轻貌美又活泼的娘娘呢?”
黎依晴笑着答道:“就是前几日的事情,听说她原先只是个才人,不知哪里得了皇上青眼,没几日就一步登天了,因此啊性子浮躁的紧。”
宋玉华回想起方才大殿中面色各异的众妃嫔,越发觉得好笑,“我瞧她也就二十几岁的年纪,想必皇上也是觉得她性子有趣,才这么宠她的。”
黎依晴却皱眉道:“那些娘娘虽然不如她年轻,但也都是大美人,有这么多大美人陪在身边还不够,还要一直宠爱新人,真是只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啊,而且还有继皇后娘娘,那么一位奇女子嫁给他,他还不知足。”
宋玉华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帝王之家的女人哪有几个能和丈夫从一而终的,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你难道还没看清吗?”
黎依晴叹了一声,刚想说什么,就听得身后有人唤道:“黎家妹妹--”声音柔婉曼妙,宋玉华却没来由觉得耳熟。
两人回头看去,就见三公主亲热的挽着一名女子的手,那女子貌美而端庄,身着浅紫色的衣裙,头挽高髻,打扮的富丽贵气,而三公主绮罗与她相比,衣饰竟落了下乘。
宋玉华想到黎依晴以前提及三公主甘心屈居人下,如今见她面上毫无不忿之色,反而有些喜悦,便猜到面前的陌生女子必定是灵佑郡主。
“这位便是宋大人的独女宋姑娘了吧?”灵佑郡主看向宋玉华,浅笑着问道。
“郡主不知道,玉华--”黎依晴刚想开口解释,三公主口快就先抢话道:“她还有个妹妹呢,不过是庶女,就被他们一家子挤兑到庙里清修去了,听说没几天就熬死了。”
她这句话一出口,其余三人的笑都尴尬起来,黎依晴更是讷讷的不知说什么好,她倒是想替宋玉华澄清,可好像事实的确是这样,她竟没办法反驳。
倒是灵佑郡主很快就面色如故,“原来是我失察了,初来乍到,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宋姑娘见谅。”
说着她就要朝宋玉华福身,宋玉华赶忙上前扶着她的胳膊,“郡主严重了,家事一言难尽,不足与人道,您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灵佑郡主顺势握住宋玉华的手,“宋妹妹肯谅解我,是最好的。”
这郡主下手极重,宋玉华的手被攥的生疼,但面上也不好带出来,只能强笑着与她寒暄。
花宴举办的地方安排上之前中秋斗舞的露台上,四人说笑着来到露台上时,已经有不少小娘子坐在席上了,那些小娘子见四人行来,连忙俯身行礼,“见过三公主殿下,见过郡主殿下。”
三公主笑着牵起灵佑郡主的手向上首走去,灵佑郡主却亲切的对众人笑道:“快别多礼了,都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