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韩升的脾性对上宋玉华,自来都有好心办坏事的惯例,譬如这次韩升本意是想为她解围,不然不论是太子抑或是四皇子都很难打发,可自己如今身份特殊,如果宋玉华嫁给他,就能免于陷入纷争麻烦之中。
但宋玉华对他向来没有好脾气,他说话又喜欢阴阳怪气,本意是帮忙,却非要说成是高高在上的施恩。
宋玉华实在气恼他那副嘴脸,前世在后宫养就的涵养也破了功,翻身跳下床,叉着腰恨声道:“呸,可收起你那副嘴脸吧,我宋玉华就算是一辈子青灯古佛,也不想跟你们这几个兄弟扯上半点干系。”
韩升甚至都在脑海中设想了宋玉华会如何应对,因此她恼火的反应实在是让自己措手不及,不由脸色一沉,也站起身低头瞪着她,“宋玉华,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宋玉华毫不示弱的回敬道:“什么叫给脸不要脸,难不成你以为只要你招招手,全天下的姑娘都会削尖了脑袋往你王府里钻,要是得你一个好脸色,就得感恩戴德,诚惶诚恐不成?”
她这一番尖刻的话可算是彻底打了韩升的脸,让他的脸色彻底难看起来,“ 你---你---”指着她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我怎么样?”宋玉华逞口舌之快之后,却警惕的退后了两步,她可是记得面前这人的黑历史,不仅骂人,还会打人。
出乎她意料,韩升既没有打人,也没有骂人,只是气咻咻地瞪着宋玉华,又是恼恨又是委屈。
宋玉华也皱眉瞪着他,瞪了许久,突地掌不住叉着腰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俯后仰直打跌,最后还趴到床上闷着被子里笑个不停。
直笑的韩升摸不着头脑,毛骨悚然,最后实在是被她笑的心头发毛的厉害,连冷面都不能维持,只能喝道:“别笑了。”
宋玉华犹是咯咯的笑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她靠在床头喘着气,擦了擦眼角渗出的泪水,面容恢复平静,“把你吓着了吧。”
韩升忽然觉得,此刻面容平静的宋玉华比起方才大笑不止的人更让他心慌,“你到底在笑什么?”
宋玉华摇摇头,抬眼望着韩升,轻声道:“七殿下,多谢你。”
韩升不是很明白,宋玉华在说话时,眼神中流露出像是长者看待晚辈的眼神是为何,但他知道,那种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人在眼前,却又像是隔着山海。
“你谢我什么?”韩升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拧眉问道。
宋玉华温和的笑了笑,“多谢你让我想起过往的岁月。”
“过往的---”韩升咀嚼着这几个字,脸上升起希望的神采,“你答应嫁给我了?”
宋玉华笑着摇头,“多谢你为我费心,你放心,这些事情不会为难到我的,你可以放心了。”
“你是说---”
宋玉华迎上他的疑惑又失望的目光,“婚姻乃人生大事,你不该因为别人而影响你的人生,娶一个和你心意的妻子吧,家庭和美远比权势富贵更重要。”
韩升越发觉得面前之人说话苦口婆心的样子像极了一个长辈,让他愈发心里不舒服,“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情愿就是了,何苦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讽刺我。”说罢他便冷着脸大喇喇的踢开房门,把愣在门口的香儿和兰衿推到一边,气势汹汹的离开宋府,招惹了不少人的目光。
“姑娘---”香儿有些战战兢兢的端着冰盆进房,见宋玉华嘴角含笑望着窗外廊下挂着的霓裳娘子,便试探的问了一句,“方才那位是七殿下么?”
宋玉华笑着点点头,走到窗前,从头上拔了翠玉簪子,促狭的去逗弄正在阖目养神的霓裳娘子,惹得霓裳娘子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叫唤个不停。
兰衿端着冰碗坐在桌前,眨眨眼睛抬头疑惑的问道:“姑娘,他是怎么进来的呢?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自从恢复记忆以来,宋玉华越发看重兰衿,每日监督她读书识字,倒像是严格的先生,兰衿却不觉得害怕,反而更加亲近宋玉华。
宋玉华头也不回的答道:“别看他冷冰冰的,其实还是小孩子脾气,肯定是当了梁上君子,翻墙进来的呗。”
兰衿恍然道:“原来皇子也有小孩子脾气啊?”
宋玉华转身笑道:“那可不,他就是个小孩子脾气,凭意气用事,虽说不干什么好事,可也不是坏人。”
“姑娘,您喜欢他吗?”兰衿又天真无邪的问道:“七殿下离开之后,我觉得您更高兴了,是不是他逗您高兴了?”
刚想进门的红鸾就听到了兰衿这句话,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想听宋玉华的回应。
“哈哈,”宋玉华又朗声笑了起来,“看见他,我就想起来小时候,那会儿什么事情都不懂,只知道傻乐,想起来就高兴。”
“难道您现在不高兴吗?”兰衿又问道。
宋玉华的笑顿时僵住了,她缓缓收回嘴角弯起的弧度,“现在如何能比得上那时候呢。”
香儿和兰衿不太懂,但也不敢多问,一个默默低头绣帕子,一个默默低头吃冰碗,而站在门口的红鸾抿了抿嘴,迟疑片刻之后向外走去。
诚如涂长老死前所说,聂永宇老谋深算,即使他在禹州部下一个庞大的危局,却能巧妙的祸水东引。涂长老死后,钦差大臣查到临南的事情都与太子党有关,可聂永宇却清清白白的从中脱身。
就连已经被查办的王知州都一口咬定,他是受太子指使,奉太子之命行事,更别提其他涉案之人了,所有人好似都与聂家完全没有干系一般。
再加上有心人的巧弄手段,因此京城里的皇帝已经全然被蒙蔽,对太子涉案的结果是深信不疑。
由于临南的事情一直是秘而不宣,因此太子一直被蒙在鼓里,他还喜滋滋的等着聂家倒霉,宋家倒向自己这边呢,焉知皇帝的屠刀已经悄悄挥向了他。
宋归鸿尽管知道内情,却闭口不言,甚至避的远远的,生怕与此事沾边,经此一事,他意识到聂永宇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远远不止他平日看到的那么简单,想扳倒聂家,恐怕真的差些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