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应下宋玉华的请求之后,过了几日便登门拜访杜夫人。
她怀着解救杜曼灵的伟大的想法上门,想要沉浸在自己小世界的杜夫人叫醒,甚至打算,如果她装睡的话,就振聋发聩的骂醒她。想当年她可是学校演讲比赛的冠军来着。
谁知她刚去到杜家,就遇上了两个浓艳妇人来杜夫人那里示威,在她屋子里叉着腰吵得不可开交。一个说老爷昨夜歇在她房里,答应给她做衣裳,另一个则骂她狐狸精不要脸,老爷本来答应去陪她,结果被半路截胡。
两个骂的兴起便厮打起来,两边的丫鬟们见状也跳上来打助拳,在屋里整个闹的翻天了。
杜夫人则面色苍白,眼噙泪水,孤零零的坐在正位上,徒然的张口弱弱劝解,却没人把她放在眼里,屋子里的丫鬟有的在饶有兴致的瞧热闹,有的却胆小的躲在角落里,只有一个褐色衣衫的侍女护卫性的站在杜夫人身边,横眉冷对,大声呵斥着,“在夫人屋子里这般放肆,成何体统。”
只可惜打的正热闹的两派怎么可能听到她的声音,或者是听到也毫不在意。
其中一个姨娘眉眼柔柔弱弱,下手却泼辣的很,在另一个长相俗艳的姨娘脖子上狠狠挠了一爪子。
“臭婊子,你敢动我?”她抹了抹脖子,眼见一手的血,怒上心头,眼角瞥见一旁多宝阁上的花瓶便顺手拿起来朝那柔弱的姨娘扔了过去,那姨娘闪身避过,花瓶摔落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吓得杜夫人嘴角一抖。
宋夫人和亲自与迎接她的杜曼灵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杜曼灵顾不上因让宋夫人看笑话而产生的羞窘情绪,她怒喝了一声,喝止了犹不肯罢手的丫鬟和姨娘们,跨过那些碎片快步来到杜夫人身边,担忧的扶着她,“娘,你没事吧?”
可杜夫人并没有理会女儿,反而眼睛直勾勾的盯住地上的那一堆花瓶碎片,“曼灵,那花瓶---”
她甩开杜曼灵的手,大步来到碎片跟前,蹲坐下来,心疼的捏起碎片,即使被划破了手也不在意,只想把碎片都揽在怀里,“这花瓶是我和你爹刚成亲的时候,他送给我的。”
宋夫人心里哀叹了一声,示意徐嬷嬷和跟来的仆妇把那些姨娘和带来的的丫鬟们都清了出去,别人家的事情她也无从置喙。
她之前觉得杜夫人和长公主都是一类人,直到今天,她才发现不是。长公主浸淫宫廷,虽然胆小怯懦,对待感情却绝不会有这般炽烈的态度。可杜夫人不一样,支撑这个女人唯一的东西,是她的爱情。
看着她跪坐在地上,不顾手上一直在渗血的伤口,努力的想要把花瓶拼合在一起,全然忘了还有个女儿在一旁低声下气的哀求着她站起来,把手包扎一下。
这个女人没救了,宋夫人在心里下了这个结论。
可当她对上杜曼灵恳求的目光时,还是心软了,帮助她一起把杜夫人扶起来,又承诺她一定会把花瓶修补好,杜夫人这才肯乖乖的让大夫为她包扎伤口。
杜夫人从方才的惊变中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她怠慢了宋家夫人,这才既羞愧又惶恐的道歉,生怕惹恼了宋家,宋归鸿会给丈夫在政事上使绊子。
宋夫人想到今日拜访杜家的目的,尽职尽责的劝慰她放宽心,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毕竟只有女儿是和她血脉相连,世上最亲近的人。
杜夫人答应的倒是爽快,她颇动情的感叹道:“我这几年身子不好,全靠曼灵照顾我,家里大小事务一应都能料理,真是辛苦她了。”
宋夫人也不知该回答她什么,顿了顿才继续问道:“曼灵比我家团团大一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不知夫人有什么打算?”
杜夫人有些茫然的想了想,“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的,还是要看我家老爷的意思。”
她这么一说,宋夫人心里便有了谱,看来这曼灵的亲事还得自己帮忙操心,但她还是不放心这位奇葩的杜夫人,便好言叮嘱道:“虽说要看杜大人的意思,但男人毕竟粗心,不如咱们女人家想的细致,女人这一辈子最大的事情就是嫁人了,你还是得替曼灵把把关呐,不能一味听杜大人的意思。”
杜夫人选择性的听见了“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就是嫁人”这句话,大有遇到知己之感,眼睛一眨,江南水乡美人眼泪便簌簌的落了下来,她想到自己这半生情路坎坷,握着宋夫人的手忍不住哭诉起来,无外乎就是当年她和丈夫多么琴瑟相和,结果后来她父亲病逝之后,两人便渐渐情淡,尽管丈夫背弃了他们之前的爱情,但她还是愿意守在原地等候的意思。絮絮叨叨说了大半个时辰,没有一个字提到她女儿这几年为了保护她,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
宋夫人也是受过新时代教育的新女性,崇尚自由恋爱,但她从来都不觉得爱情是一个人的全部,所以以往对杜夫人的同情变成了失望。
直到杜尚书回府,杜夫人才擦了擦泪,止住话头,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床头的梳妆镜仔细瞧了瞧,发现自己眼角泛红,忙取了粉扑扑了一层铅粉,回身才有些羞怯的笑道:“陆姐姐,我恐怕不能陪你说话了---”
言下之意宋夫人自然明白,她方才只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现在这幅含春少女的神情那里有之前女儿提过病恹恹的样子。
她也不愿惹人嫌,便起身告辞,临走时还是不放心,慎重提醒她,关于杜曼灵的亲事一定要小心,不能一味听杜尚书的话。
杜夫人含含糊糊的应了声,心早就飘到了前院,宋夫人心里暗暗摇头,杜曼灵一直躲在偏房,见宋夫人要走,忙出来送她。
“好孩子,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千万别自己死扛着。”宋夫人临走时柔声叮嘱道,自从见识到杜夫人的极品后,她就对杜曼灵越发多了几分心疼。
杜曼灵不说话,只哽着嗓子点头,目送宋家的马车走了老远才从绕到偏门回到了院子里,刚进院门就听到哀哀的哭声。
杜曼灵心中一紧,快步进屋,“娘,怎么了?”
杜夫人呜呜哭着不答应,方才那褐衣丫鬟低声回答她,“老爷回来之后去了艳姨娘的院子。”
她的话音刚落,杜夫人哭的越发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