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曼灵抱住宋玉华,埋在她怀里默默哭了一阵之后才仰首看向韩冉,“让六殿下见笑了。”
韩冉一贯的温和却又疏离,“无事,我也是为了玉华。”
杜曼灵也不多言,将宋玉华请进房里,韩冉则自觉留在门外和天枢一起守门。
“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妮儿跟我说过,兰衿来送了帖子,若是你久等我不到,肯定会来寻我的。”多日不见,杜曼灵瘦了一大圈,脸颊都陷了进去,唯有一双眼睛仍然水灵灵的,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攥住宋玉华的手感念的说道。
“是魏学用来找我们,我们才知道你被关在家里的事情。”宋玉华轻声问道:“到底为什么这么突然?”
听到宋玉华提及魏学用时,杜曼灵眼神闪了闪,眼尾流露出苦涩的微甜,但她很快就苦笑出声,“其实也不突然,在伯母要认我为义女之后,就传出一些风声,但我当时没在意,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我娘来亲自把我的房门锁上,派了老妈子看守。”
“这恐怕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一次雷厉风行,稍有主母风范的时候。”她讥诮的说着,笑中带泪。
“你知道归德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吗?”
杜曼灵眉头耸动,面上现出痛苦之色,“我知道,我的二妹妹曾经来我这里耀武扬威过,她很好心的告知了我,前年归德将军还没满十五岁的第二任夫人被他打死了。”
“那伯母呢?”宋玉华又问道:“她知道吗?”
杜曼灵摇头又点头,“她不知道,不,她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她不相信,这世上所有人的话都抵不过我爹一句谎言。”
“那你想怎么样?”宋玉华凝视着她的眼睛,“今晚,我可以带你出去,只要走出这个院子,你就可以有新的人生,魏学用也在等你。”
“阿冉可以帮你们换一个身份,虽然你们不能留在京城,可是你们可以去江南,过你的新生活,你可以不用再被任何人拖累。”
兴许是宋玉华的话太有煽动力,杜曼灵眼神柔软起来,散发出期待的光芒,但那光芒很快就黯淡下来,她挥了挥手,想要挥开那过分奢望的幻想,理智的说道:“我不能逃的,我如果逃了,我娘绝活不过一个月。”
宋玉华露出果然如此的温柔的微笑,眼神里的柔软让杜曼灵忍不住沉溺其中,“好,你不愿意逃,我就帮你摆平这一切。”
“你乖乖等在家里,事情很快就会好。”
归德将军关重刚满三十岁,除去他虐妻的丑闻之外,其实单就面相还是让人很有好感的。健壮挺拔的身躯,微黑的肤色,板正的面孔,符合所有人对一位将军的想象。
关重这几日心情很好,因为他又要娶妻了,而且还是尚书大人的嫡女,尽管他知道这位嫡女远不如庶女受宠,但能给杜尚书当女婿,文武结合,还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而且这位杜姑娘还是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刚满十五岁,更让他觉得满意。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所以他交待管家尽快给他操持婚事,争取在冬天之前能娶过门。
之前那个身子太弱又命短的夫人去世后,一直没有合适的人家,低贱的婢妾既不会让他有凌虐的快感,又不能帮他操持家事,还是官家千金更好。
所以兴致颇高的他便率领一众亲兵出城打猎,也不知是这日选对了地方,还是他人逢喜事运气好,猎物格外多,兴之所至,所以在郊野耽误了许久,直到天要擦黑才意犹未尽的启程回城。
回城路上正巧遇到了一座道观,一个亲兵便进言,反正现在城门也关了,喊人开门还怪麻烦的,不如就在道观留宿,明日再回城。
听他这么一说,关重也觉得有些疲乏,便马鞭一挥,一行人浩浩荡荡带着猎物来道观借宿。
道观的小道童见他们马鞍上挂着不少狐兔之类的猎物,还有那么多的血渍,有些不让他们进来,但被亲兵举着马刀凶神恶煞的一吓,便吓破了胆,把一行人迎进来,给安排了上房住宿。
关重倒是没有过分到在道门清静之地就处理他们的猎物来吃,规规矩矩的吃了一顿素膳,便准备回房歇息。
路过正殿时,却见正殿灯火明灭闪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团膝坐在殿内闭目养神,一时来了兴致,便进来大殿,马鞭敲在手里,叫醒老道士,非要与他论道。
可这道士却不让他如愿,道士直言他擅长的不是论道,而是周易之说,简称算命卜卦。
关重来饶有兴味的盘腿坐在道士身边,“那你给我算算。”
道士闭目掐指一算,关重几岁出生,几岁习武,几岁参军,家里有几口人,几岁升官,身上曾经受过什么伤,就连他家里小时候种过几亩地,地里曾经挖出一幅死人骨头,全都娓娓道来。
关重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村汉,所以半信半疑,毕竟他好歹也是归德将军,三品大将,是他们村里光宗耀祖的大人物,这些事情要是真想打听也不难。
但道士接下来说的话就让他有点毛骨悚然了,“将军的第二任夫人死前恐怕已有身孕。”
关重只觉得脊梁骨发寒,“你怎么知道?”
他那位小夫人没经过多少世事,再加上被他多次虐待,早有厌世之心,所以就连肚子已有身孕也毫无察觉,直到死后他才知道,知道内情的人都已被他处理干净,绝不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老道士是如何得知。
“是个四个月的男胎,胎像极好,已经成型了。”道士望着关重的肩膀,阴森森的说道。
关重猛地站起来,“你这妖道。”
“他在你肩膀上坐着,还在笑呢。”道士说完,忽然一阵狂风吹进殿内,一排婴孩手腕粗细的蜡烛尽数熄灭。
关重耳边隐隐绰绰传来婴孩的笑声,在忽然寂灭的殿内,这笑声显得太过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