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毕竟是我的孩子呀。”凌夫人此言一出,就像是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长公主终于接受不了,缓缓合上眼睛。
而一旁惊愕不已的宋玉华终于明白,为何她会觉得凌夫人那样甜腻腻的语气有些耳熟,和方才那位小公子果然神似的紧。
长公主靠在椅背上,勾起嘴角轻声道:“既然你说叶赝是你的孩子,那你就让他回叶府,我不仅让你能认回你的儿子,我还会昭告天下,叶赝,长公主府的小公子,是个赝品。”
其实从凌夫人进厅堂以来,无论甜腻腻的打招呼,套近乎,还是认输的承认叶赝是公主府的孩子,她说话都很有底气,一切都像是表演的策略,为了让叶赝进学而实施的手段。
但在长公主让叶赝回叶府的话就像是抽掉了房间的柱子,房屋瞬间坍塌下来,凌夫人噌的从座位上起来,伏倒在地。
“妾身知错,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有罪,”凌夫人连声道:“求长公主高抬贵手,放过衍--小公子,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的错。”
“得了,快起来吧。”即使这个女人如丧家之犬一样俯首在她面前,宋玉华都能感觉到,长公主没有丝毫的快意,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但凌夫人却不敢起身,仍旧把额头紧贴在地板上,“殿下,小公子永远是小公子,贱妾不敢有任何僭越的心思,求长公主明鉴。”
“你求她做什么?”门口出现一个华衣少年,他锦帽上插着一根彩羽,正是方才话题的主人公叶赝,他不复先前宋玉华所见吊儿郎当。
他身子站的笔直,眼神冷漠而空洞,“你求她做什么?你这么害怕她把事情昭告天下吗?”
凌夫人抬头转身向后望去,她脸颊上冷汗混着灰尘狼藉的很,“衍--小公子?”她想深情呼唤孩子的名字,但顾及到上首的长公主,忙改口唤他小公子。
叶赝把凌夫人扶起来,冷冷的看着长公主,“母亲想昭告天下就昭告天下好了,大不了咱们把遮羞布扯下来,大家一起丢人。”
宋玉华终于明白为什么田嬷嬷不想让别人在长公主面前提及小公子了,因为光是见到叶赝出现,长公主瘦弱的身子就开始发抖,甚至连嘴唇都在轻微的颤动。
宋玉华把长公主当作忘年交,此时见她这般情态,不由担心,便靠过去,想给长公主一点温暖。
许是感觉到身边温热的身躯,和后背上无声传递着力量的手,长公主渐渐定神,她扶着宋玉华的肩膀站起来。
【埋在我心里这么多年的恨,干脆今天就吐个干干净净。】
“丢人?”长公主冷哼一声,傲然昂首道:“本宫是先帝嫡女,当今皇上的亲姐,堂堂正正的长公主,本宫有什么好丢人的?”
“倒是你们,”她蔑视着指着叶赝的鼻尖,呵斥道:“一个枉顾皇室威严,停妻再娶,一个自甘堕落,甘为贱妾,至于你,”她不屑一顾的冷笑着,“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小公子么?你是个赝品,假货,你的父母用他们卑劣又下贱的血脉将我的衍儿换走,留下一个赝品。”
“不是这样的。”十四五的少年正当气盛,最不能承受的,就是这样的打击,他嘶声想要反驳着,“是你的错,是你的错。”
但愤怒的长公主却气势两米八,“对,是我的错。”
“本宫错在身为皇家公主,嫁妆不仅是无尽的财富,还有权势和地位,让你那父亲心甘情愿的娶我。本宫错在太受皇上信重,所以不仅绍儿可以袭爵,就连刚出生百月的次子,都有了爵位,以至于你的父母决定铤而走险,将我的衍儿换走。”
叶赝放开扶着凌夫人的手,“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昭告天下,为什么还苦苦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忍受着我们一家三口?”
“若不是你那卑劣的父亲用衍儿的下落来威胁我,你以为我愿意把你这个赝品养在公主府么?”
长公主的话彻底击碎叶赝心底最后一点期望,他以为七年的相处,至少会让长公主与他有母子之情,所以尽管那么不想见到他,却仍然愿意把他养在公主府。
宋玉华有时候真怀疑,她是不是常有这样见识大场面的运气,竟然让她知道了这么一件秘辛。
在世人眼中,即使长公主因为御史之言搬离叶府,但她与叶状元仍然是鹣鲽情深,没想到其中竟藏着这样的内情。而那位被世人赞为情深意重又风度翩翩的叶状元竟然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爱慕虚荣之人。
叶绍夫妇和已经告老的叶状元--叶琪,三人闻讯陆续赶到厅堂,见到唯一的外人宋玉华之时,都有些惊愕,叶少夫人更是觉得挂不住脸,本想委婉的劝宋玉华回避,不想长公主却扯着宋玉华的手不放,小夫妻二人只好罢休。
凌夫人一见叶琪进来,便哭的眼泪汪汪的迎上去,扯住叶琪的衣袖,“夫君,咱们不争了,让她把衍儿还给咱们,好不好?”
宋玉华之前一直好奇,凌夫人面目平平,又显老气,相比之下长公主遗传了韩家的好相貌,秀美端庄,叶琪怎么会放着长公主独守空房,在外面偷偷纳这么平庸的女人,但见两人相处,宋玉华忽然明白过来。
叶琪恐怕真正吃的,就是凌夫人甜腻腻的那一套。
“你的儿子叫叶赝,我的儿子才是叶衍。”长公主冷眼旁观着二人,咬着牙纠正道。
“公主说要让衍---赝儿认回我,她还要昭告天下,怎么办?”凌夫人扯着叶琪的衣袖泪眼朦胧的说道。
叶绍闻言看向长公主,见她点点头,便对叶琪说道:“父亲大人,既然我母亲有了决定,那还请你告知衍儿现在何方,只要你说出来,叶赝就能回到叶府。”
叶琪却捋了捋美髯,“衍儿?我不是跟你们说过,衍儿已经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