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华看着面前重又燃起一些精神的小狼,她比自己大一岁,但想来是家逢大难之后,她就挨饿受困,所以长得还没有宋玉华高,更有些瘦弱,但在这半年内,她亲眼见证小狼眉眼间的变化。
初见之时,谁都认不出这个桀骜的少年其实是一名女子,可如今再看,尽管她仍旧是一身男装,束起发髻,但眉眼柔和了不少,已经初具少女风姿,所以宋玉华隐隐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试探的说了一句话来看她的反应,“三哥这次是借吴响才能被认回去,所以他会依约迎娶吴家的姑娘。”
果然小狼的脸色骤然苍白,眼底的光芒终于熄灭,“三爷真的要娶亲?”
【三爷真的要娶亲了,我本以为等我混出个人样来,就能真正的陪伴他左右,做他的左膀右臂,没想到还没等我向他陈情,他就要娶亲了,为什么不等等我呢?我娘没了,我爹抛下我们一走了之,我哥哥也枉死狱中,我独自一人在这世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娶亲也只是权宜之计。”宋玉华不忍她那般心如死灰的神情,便宽慰道:“我们迟早会清算吴响,所以他与吴家的姑娘是绝不可能长久的,你还年轻,莫要有这么消极的念头。”
小狼却苦笑着摇头,“无论是什么样的苦衷,可他若是娶了吴家姑娘,就该一心一意的待人家,我爹当年抛妻弃子才致我们母子三人遭逢大难,所以我最看不上的就是负心寡恩之人。”
宋玉华这下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于她,只能握住她的手无言叹息。倒是小狼反过来劝她,“事已至此,既然无法挽回,那就算了吧,至少我现在还跟着六殿下学本事,不至于延宕在长乐坊里一事无成。”
说完她把放下茶杯准备告辞,宋玉华却不敢这么放她离开,便决定留在金线巷过夜,派人回宋府报信,自己把小狼拘在身边,又让绿袖等久经江湖之人轮番上阵连着劝说,总算是让小狼脸色郁色减轻了些。
第二日一早,宋玉华被韩冉叫起来吃早饭,来到饭厅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和韩冉诉道:“肯定是还没睡醒,我竟然看见一个和小狼很像的姑娘穿着花裙子。”
那个穿着银红裙子的小娘子噗嗤一笑,满面生辉,“姑娘,就是我呀。”
宋玉华讶然的跑过去,拉着她的手转圈圈,“小狼,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啦?”
“是绿袖姐姐帮我打扮的,她说实在是看不过去我灰扑扑的样子,便替我梳妆换衣。”小狼有些羞涩的答道。
宋玉华朝绿袖竖了竖大拇指,“做得好,绿袖姐姐。”
吃过早饭之后,宋玉华便携着红妆小狼有说有笑把她送回长乐坊,她跳下马车,与小狼拥抱,“小狼,你这么年轻,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不要把自己关在死胡同里。”
小狼刚想说什么,就有一阵大力把她扯开,若不是她这两个月学了点武艺,恐怕就会被摔倒在地。
“你要对她做什么?”来人是一位蓝色锦衣的青年男子,他护卫性的挡在宋玉华面前,警惕的盯着小狼。
宋玉华和小狼都觉得莫名其妙,“你干什么呢?”宋玉华脸色不善的推了他一下。
韩冉和离衡听到动静,也从车上下来,“她不是好人,母---你不能相信她。”那青年转过脸急急辩解道。
待韩冉看清那青年的长相时,就如雷霆一击,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但当那青年看过来时,他却胆怯的向后退了退,把脸转向一旁。
好在那青年并没有我给他多少关注,只殷切又怀恋的看着宋玉华,“原来母--你少年时是这般模样。”
宋玉华却警惕的盯着他,“你认识我吗?你要干什么?”
尽管面孔稚气,但杏眼中的凌厉之色却不因年岁而变弱,在这熟悉的眼神中,韩佑渐渐找回了理智。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得你,你叫宋玉华,是中书令宋归鸿之女,是吗?”久经风雨的老江湖韩佑面带笑容柔声道。
尽管韩佑出现的很不合时宜,但宋玉华总觉得他给自己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而且很面善,让她讨厌不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宋玉华疑惑道。
韩佑与母亲如出一辙的水杏眼微微弯起笑道:“我是宋文华的同窗兄弟,听他提起过你,我叫韩黎。”
“你也姓韩?”宋玉华讶然道。
此时韩冉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面色如常的站回到宋玉华身边,听到这句韩黎,差点没气到吐血,他确定韩佑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看到韩佑那似有若无的挑衅神色,韩冉心里的小人还是忍不住大声痛骂,“孽子,孽子。”
“对,我也姓韩。”韩佑点头道。
缓过神色的小狼和离衡在心里都默默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个韩黎怎么既像宋玉华,又像韩冉,倒像是两人的子嗣一般。
兴许是血缘天性,宋玉华很快接受了韩佑,还与他相谈甚欢,甚至约了一起去绿柳园看戏。
“小狼,你要不要一同去?”宋玉华盛情邀请道。
小狼师父放了她几天假,她倒是很情愿跟着宋玉华去看戏,但是面前年轻人偶尔扫向她的冰冷神色,让她都有些不寒而栗,所以她还是识趣的拒绝了邀请。
韩佑好歹是当了七八年皇帝的人,又是经宋玉华、韩朗、魏学用、黎跃盛等多方调教长大,所以套话本事一流,没多久,就已经知道了当下的局势,套出了宋玉华的许多小秘密,更知道韩朗已经成功认祖归宗后,他眼神便有些意味深长。
但他涵养功夫好,宋玉华没觉察出来,倒是韩冉看出些端倪,不由心生警惕,他一向与韩朗比对自己这个父皇还上心,怎么会有这样的敌意。
“那这位三皇子岂不是非娶吴姑娘不可?”韩佑故意问道。
宋玉华唉声叹气的点头,“对啊,这门婚事是在三皇子未进宫前就定下了,他自然不能反悔,哎,可怜的三哥惹来这么个麻烦。”宋玉华又重复她的论调。
“我听说这位吴姑娘倒不似其父那般苛刻暴戾,宋姑娘既然未见其人,那就不好过早下定论吧。”韩佑微微皱眉质疑道。
原来他那般睿智冷静的母亲在少年之时,也会义气用事,也会在背后随便说道别人的闲话,这个认知让他不太适应。
宋玉华闻言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刻薄,虽然吴响有罪,但吴家姑娘实属无辜,自己不仅恶意揣测她,而且还说她的闲话。
想到这里,她不由羞红了脸,“你说得对,我不该这么狭隘的。”她认真朝着韩佑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