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叶衍认祖归宗,回到长公主府之后,长公主见他已经年方十四,却只学了一肚子阴阳八卦,打坐炼丹,没正经读过一本诗书,便一面泣涕涟涟,一面一叠声催着叶绍去请文武先生过府,来给叶衍做馆。
哪知道叶衍却对仕途经济一概不感兴趣,先前几天顾及到与母亲初初相认,耐着性子敷衍,后来惹他烦了,便闹着要回道观去,只说决意不理红尘俗世。
长公主一家只当叶衍性子超脱,跟着观主耳濡目染,目下无尘,飘逸似仙,就担心他真的决心皈依道门。
但宋玉华却清楚,他哪里是超脱,分明是不愿读书识字才找的托词。
田嬷嬷诉苦之后,又寄希望于宋玉华,“姑娘与小公子是旧相识,还望姑娘能出面劝说他,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才好呢。”
宋玉华忍笑答应下来,过了两日,她要去城郊查勘城郊的庄园是否适合作为书院,便请叶衍与她一道去。
叶衍一见她就龇牙咧嘴的跳上马车,可怜巴巴的与宋玉华抱怨,“你可真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来解救我呀。”
宋玉华嗤他,“原先还自怜孤家寡人,现在一身锦绣,又有了一堆家人,反而身在福中不知福起来了。”
叶衍如今与道观里的小道士完全不同,一身浅红锦衣,腰缠玉带,发插金簪,越发显得他唇红齿白,好一位风流少年郎。
叶衍可不管衣裳会不会脏,一屁股坐在宋玉华脚边,“你是不知道,我娘有多爱哭,吃饭的时候,我要是吃的少了,她就哭,说没照顾好我,我要是吃的香点,她又觉得我肯定是日子过的太苦,没吃过好的,又是一通哭。”
“我从道观里出来,吃惯了素斋,她不仅自己跟着我吃素,就连哥哥嫂子在他们自己院子里吃点荤腥,她都不依。”
宋玉华含笑听着他的抱怨,知道他虽然嘴上抱怨,但心底还是因为亲人的团聚而高兴。
“你这次肯叫我出来,肯定是有其他事情,你才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我呢。”叶衍知道,宋玉华这个损友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
“当然是找你有事了,我要拉你入伙。”宋玉华不掩饰自己的目的,拉叶衍入伙,就是相当于拉长公主入伙。
在她看来,这个书院参与的人越多,目标越不明显,或者是越安全。
叶衍天性好玩,对她这个书院还挺感兴趣,毛遂自荐道:“那这个书院要不要开设一个风水科目,我可以去当先生,教他们阴阳八卦。”
“以后再说罢,现在精力有限,只能先安排几个基本的课业。”宋玉华可不想以后书院里到处都能遇上托着罗盘装神弄鬼的道士和阴阳。
“那算学呢?我算学也很好的。”叶衍还不死心,继续推销自己。
但宋玉华不太相信一个道士算学能好到哪里去,“难道你们修道之人也学算术?”
“你别小看我们,《周髌算经》讲的就是日月星辰,用算学来推演宇宙之事,星象之学。”叶衍可不能容忍有人质疑他的算学造诣。
“你说你如今成了皇亲国戚,守着万贯家财,”宋玉华嘲笑道:“结果说来说去,竟还要以劳力入伙。”
叶衍只无所谓的笑了笑,“家财万贯跟我又没关系,都是我哥嫂的,我这辈子也不打算成亲生子,孤家寡人一个,要那些干什么。”
宋玉华今日要去的庄园就在城外不远,不若其他庄子精致豪华,但占地很广,适合安置学子,再修建一些特定的授课场所。
“这里后山有一大片树林,学木匠的可以就地取材,”宋玉华站在空旷的后院,指着后院对叶衍说道,“而且学子们做出来的东西,也能适当降低价格卖到铺子里。”
“这同一般的师父收徒有什么区别?都是师父教徒弟。”叶衍疑惑道:“而且匠人们一般都不愿意对学子们倾囊相授,害怕被抢了饭碗,你确定他们愿意去书院授教?”
“在书院授课,每月都会有固定的收入,只要他们愿意留在书院授课,书院就可以与他们签订长期的契书,保证他们在这期间的收入,书院还给他们提供吃住。”
叶衍听了宋玉华的话,低头认真想了想,“都说士农工商,你这样一来,就连普通匠人都能授课育人,真是让他们彻底翻身啦。”
宋玉华闻言微笑道:“士农工商是没错,可行会出状元这话自有道理所在,你不见那些出色的制衣匠人,首饰匠人都被人尊称为大家么?”
叶衍自小就见惯人生百态,所以考虑的更加实际,说的也很中肯,“对于你们这些官宦之家来说,就算是亲自出面经商,都被看做是自甘堕落的行为,可对那些吃不起饭的穷老百姓来说,管他什么名声体面,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够了,所以说不得你这个书院将来会人满为患呢。”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宋玉华笑道:“我现在就怕,到时候场面撑起来,却无人问津呢,所以我们商量了,家境贫困的学子一律不收束脩。”
叶衍说他精通算学不是自夸,他和宋玉华在庄子里绕了一圈,再听了宋玉华的一系列构想,学子舍房,学堂,饭堂等等之后,他已经大致推算出宋玉华大概要有多少花销。
“你若是银钱不够,我这里还攒了不少,都可以给你。”他认真的说道,他在道观待了十几年,接待过不少财大气粗的香客,所以在攒了不少私房钱,只是平时舍不得拿出来花用。
宋玉华心中感动,却摇头笑道:“我这里怎么会短了银钱,你那些银钱还是先留着吧,我将来还准备在书院附近办一个善堂,收养被遗弃的婴孩,到时候可要你和长公主殿下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