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无心饮食的端昭仪躲在偏殿里整理五公主的衣物,一面归置衣物,一面默默垂泪。
她越思念女儿,就越愤恨皇帝的偏心和聂家的跋扈,如果说她曾经对皇帝还有几丝真情的话,现在这些真情已经消耗无几。
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女儿死的这样无声无息,不甘心害死她的仍能逍遥于世。
“昭仪娘娘。”侍女领着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精明强干的妇人进来,“咱们家里的张嬷嬷来了。”
端昭仪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客气的招呼张嬷嬷坐下,张嬷嬷是薛夫人的陪嫁丫鬟,很多时候都是薛夫人的代言人,这次进宫求见,必然是就五公主的事情传达薛家的态度。
张嬷嬷为人谨慎,在端昭仪的再三要求下,才肯坐在脚踏上,半边身子虚虚悬在外面。
“嬷嬷,父亲怎么说?”她竭力让自己看起来仍旧是那个清丽婉妍的端昭仪,但红红的眼圈和僵硬的嘴角已经昭示了她的心情。
端昭仪的侍女贴心的守在门口,她也期望这次张嬷嬷能带来好消息,因为端昭仪的状态实在是让她太担心。
但没多久,她就听到了端昭仪歇斯底里的吼声,“你给我滚,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来人呐,把她给她撵出去,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快把她撵出去。”端昭仪的声音既愤怒又绝望,就连哭腔都像是野兽的嘶吼。
那个侍女吓了一跳,也顾不上通报,忙推开门进去,端昭仪站在地上,撕扯的张嬷嬷的衣领,原本的清丽模样荡然无存,她面目扭曲的吼道:“我的锦豫,不是你们换取荣华富贵的筹码和工具,我不许你们侮辱她。”
“娘娘?”侍女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张嬷嬷见她进来,忙向她求救,“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劝劝你们娘娘。”
侍女反应过来,上前抱住端昭仪,“娘娘,咱们有话好好说,您别这样。”
张嬷嬷趁这个功夫,从端昭仪手里挣脱出来,她整了整衣襟,喘了几声,看向烧红了眼睛的端昭仪,“娘娘,就算您再怎么生气,事情已成定居,老奴还是建议您好好将养身体,争取早日生下小皇子才是正事。”
“老奴知道娘娘只是一时义愤,还是希望您考虑清楚。”她说完也不理会端昭仪,径直磕了一个头便大摇大摆的告退。
直到她离开大殿,端昭仪才像抽去筋骨一样瘫软在地上,“为什么要让我的小五承受这些。”
“娘娘,出什么事了?张嬷嬷到底说了什么?”侍女蹲下身吃力的将端昭仪护在怀里,连声问道。
“大人还是希望娘娘莫要把聂家逼的太紧,咱们家毕竟不如聂家势大,一味揪着不放,只会给咱们自家招来祸患。”
“那父亲是什么意思?”
“几位皇子都该娶妃了,皇上明年会广选秀女,一来是为了扩充后宫,二来就是为了选皇子妃。到时候皇上也会晋封宫里的老人,妃位还差两位,娘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淑妃娘娘也说理该让您晋封妃位。”
“这算什么?用封妃来堵我的口?”
“咱们家大人在那个位子上呆了十几年了,也该挪腾一下了,娘娘莫要任性,要有大局观念,薛家好了,您才能更好。”
“前些日子宋家不是已经答应帮父亲运作么?怎么现在又要领聂家的情分了?”她冷笑着质问,可这位薛夫人的代言人却一副看小孩子的神情,摇头无奈的笑了笑,“娘娘还是小孩子脾气,如今是聂家有求于咱们,他们欠咱们薛家的,自然要从别的地方补报。”
“那我的小五呢?你们把我的小五置于何地?”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冷声问道。
“五公主的事情,咱们家都很伤心,可夫人的意思是,您莫要因小失大,还是韬光养晦为要,等您将来生了小皇子,腰杆子挺直了,想要什么没有?”张嬷嬷的微笑碍眼的要死,恨不得撕烂她喋喋不休的嘴。
“说到底你们还是拿够了好处,就要退让了。”
“娘娘,说句难听的话,这宫里的公主,除了三公主,皇上把哪一位放在眼里了?您产下五公主,皇上连位分都没给您升,您看开些吧。”
“升不升位分是我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哪怕被变成浣衣局洗衣裳的宫人,我也要给的锦豫讨回公道。”她沉沉的看向张嬷嬷,道貌岸然的嘴脸。
“哎呦,我的娘娘,您可不能胡说。封妃有什么不好?到时候您把协理宫务的权力从陈嫔那里抢过来,再稳稳当当的生个小皇子,五公主就是九泉之下也会替您高兴的----”
端昭仪回想起方才张嬷嬷那张老脸,仍然愤怒不已,“他们要拿我的锦豫换权势,换官位,他们放弃了我的小五,把我的小五当成了升官发财的筹码。同样都是女儿,我的小五落入尘埃,没人心疼,另一位则被捧成掌心里的宝贝,我不甘心呐。”
侍女闻言眼眶里的泪也忍不住了,“聂家真是欺人太甚呐。”
“不,不是聂家---”端昭仪嘴角泛起诡异的笑容,“不是聂家,另有其人啊。”
“不是聂家,还能有谁?”侍女不解道。
端昭仪推开侍女站起身,“是皇上,是他,真正的冷心之人,我要去找他---”端昭仪说着便摇摇晃晃向殿外走去,匆忙行走间,裙摆太长,绊的她一下子摔倒在台阶上,“娘娘?”侍女担心的喊了一声跑过去。
可端昭仪已经先她一步站起来,她的额角已经磕破,鲜血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配上她愤恨又讥诮的表情,显得分外诡异,“我去找他。”
那侍女急得很,忙唤着其他的侍女一齐去拦端昭仪,可端昭仪虽然身形摇晃,却走的飞快,任凭那些人怎么追都追不上,转眼间就奔到了皇帝的寝宫,龙泉宫。
龙泉宫的宫人和太监见端昭仪状似癫狂,披头散发,满脸血渍的闯过来,忙去通报殿内披折子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