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生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次事情会变得那么棘手。
一方面,顾远天根本就不配合。
几个月不见,他瘦的像只只有骨架的猴子,颧骨都突出来,脸色有些惨白,轮廓更加分明,却给人一种病怏怏的感觉。
另一方面,黄小娥还一直哭哭啼啼的。
顾远生没有想到,是他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他是想把顾远天留在M国继续治疗。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尽管目前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攻克艾滋这个难题,不过顾远生可以给顾远天提供最好的医疗措施。
只是,黄小娥不同意,她又哭又闹,非要把顾远天带回国去。
顾远生很苦恼,当初说要把顾远天一辈子留在M国的人是他。事情演变到这个程度,是他始料未及的。
可是,真的要把顾远天带回国吗?
顾远生更害怕他这个所谓的弟弟会破罐子破摔,他很害怕顾远天会对宋倾城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很犹豫,可是黄小娥哭得他心烦。
“远生,我求求你了好不好?过去的事情是妈妈做的不对,可是再怎么样,他也是你弟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黄小娥抓着顾远生的衣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顾远生差一点点就崩溃,就妥协。
他很心烦,好不容易甩掉黄小娥,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顾远生立刻打电话给宋倾城。
心力憔悴的顾远生,迫切想要听到宋倾城的声音。哪怕只是听她笑一笑,他也能心安许多。
电话很快接通,顾远生急切开口:“倾城。”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温柔,带着细细的体贴。
电话那边却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顾远生忍不住蹙起眉头来,他把手机拿离耳边,看了一眼屏幕,是在通话中没错啊。
带着满腹疑惑,顾远生再次开口:“倾城?你怎么了?”
他竖起耳朵来,仔细地听着电话那边的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他出现幻觉了,他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宋倾城浅浅的呼吸声,那么熟悉,那么温暖。
还是没有听到宋倾城的声音,顾远生已经察觉到异常了。
他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宋倾城可能是出事了。
“倾城,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好不好?你不要吓唬我了好不好?”顾远生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
宋倾城听着远隔重洋却顺着话筒传进自己耳朵里的熟悉的声音,心口已经痛到无法呼吸。
明明那么真实,那么熟悉,那就是顾远生的声音。
可是,宋倾城还是恍恍惚惚,觉得一切都是假象。她看到的,她听到的,都是假象。
“顾远生。”她终于开口,声音仿佛在颤抖,短短的三个字却似乎用尽了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来。
“倾城,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顾远生开口问道。
宋倾城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氤氲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顾远生,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姜小媛,她怀孕了。”
宋倾城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够把这句话完完整整地说出来。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足够了。
点到即止,没有彻底说透,却足够让顾远生听明白。
“倾城……”果然,顾远生张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
宋倾城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直接挂掉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顾远生整个人仿若虚脱了一般,背倚着墙,慢慢蹲了下来。
他脑子里很乱很乱,就像要炸掉了一般。
十五分钟后,顾远生终于站起来了,他的眼神还是很空洞,脸色变得像顾远天一样惨白。
出现在哭得快要断气的黄小娥面前,顾远生轻声开口:“带他回去,我会订最快的一班航班。”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惊喜来得有些太突然了,黄小娥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她回过神来,眼角的泪水还在扑簌扑簌顺着脸颊往下流,但是嘴角却已经不受控制地上扬了起来。
顾远生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宋倾城。
他已经无暇去想宋倾城是怎么知道那件事情的了。
他在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宋倾城不离开他。
他真的没有办法,他爱宋倾城,特别爱特别爱。这份爱深入骨髓,植入心脏,他不能没有宋倾城,未来的每一天,他都要让宋倾城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他没有办法想象以后没有宋倾城的日子。他已经经历过一次和她分开的绝望了,那样孤苦又没有希望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可是,宋倾城是一个那么倔强的女人,她那么执着,眼底心里都容不得任何一丝污垢。
她真的还能原谅他吗?
这会儿的顾远生,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看到宋倾城,同时又特别害怕看到她,这种矛盾的心理占据他的心间,他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下了飞机,又回到那个熟悉的城市,那个有着他和宋倾城之间许许多多甜蜜回忆的城市。
初夏的天气有一丝闷热,S市的天空依然一如往常般澄净。
那么蓝那么蓝的天,宋倾城肯定很喜欢。
距离她越来越近,顾远生却越来越不能呼吸了。
他很怕,怕她会离开自己。怕她不原谅自己。
顾远生甚至在心里祈祷,如果这一次,宋倾城肯原谅他,那他以后除了宋倾城,再不会看其他任何女的一眼,就连林琦琦,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甚至在祈祷,如果这一次他能和宋倾城平安无事,那他宁愿折寿二十年。
到了别墅,站在门口,顾远生却像一个孩子一样,被内心的恐惧支配着,在门外踟蹰又犹豫,好一会儿都不敢开门。
他在想,这会儿的宋倾城会在做什么呢,睡觉或者是发呆?
他们再见面,宋倾城是红着眼眶,还是气到要打他?
一切都是未知,顾远生渴望知道,又害怕知道。
已经拿出了钥匙,只要把它插到锁孔里,他就能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女人了。
可是,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