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幸福啊,小女孩。”
他看着她,染血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丝笑,目光渐渐黯淡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一线阳光破云而来,紫瞳再次阖上了,神情安静。那个邪恶的魔王终于化成灰烬,就在她的眼前……永远地消失了。
“不……祁夜不是恶魔……”这一刻,洛雨笙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喃喃,“他对我很好……很好的啊!”
可她回过头,身后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人们击掌相庆,淹没了女孩微不足道的声音。
*
洛雨笙猛地惊坐起来,冷汗涔涔而下。
她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眼神里透出极大的惊悸。她慌忙低下头,只见祁夜在一侧安静地沉睡着,水光映在那张英俊的睡颜上,睫毛纤长而整齐。
“原来是个梦啊……”洛雨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女孩按捺住心底涌动的情绪,借着窗外明灭的波光,默默凝望这个男人沉睡的轮廓。不同于一贯的强势,睡着后他的轮廓就柔软了许多,呼吸轻柔,睫毛轻轻地颤动。
这确实是一张很好看的面孔,眉骨高挺,唇线坚硬,下颌轮廓清晰利落。只是和梦里的恶魔一样,祁夜紧蹙眉头,仿佛在睡梦中仍压抑着极大的痛苦。
洛雨笙心底微微一痛,伸出手,想轻轻去抚平他的眉心。
你是不是也曾遇上过某个人,即使理智上知道他已经是敌人,却还是会习惯性地为他担心?看见他皱一皱眉,心就好似被人用巨锤重重砸了一下,忍不住想抛弃一切去抱紧他。
“阿笙……”祁夜似有所感,忽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要走!”
“不要走……阿笙,求你了,不要离开我……”他紧紧抓着那只手,低声梦呓,“我只有你了……已经……只有你了。”
“祁夜……”
视线被一下子水雾模糊了,洛雨笙咬着下唇,瘦削的双肩微微颤抖,“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真的,她真的太没用了啊……纵然已经知道这个男人不是王子而是恶魔,却还是无法对他忘情,甘愿自欺欺人地沉沦下去。
月光照进她的眼瞳里,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
*
三周后。
又是一场暴风雨过去。天空蓝得不真实,阳光穿破云层,照在君士坦丁岛晶莹的白色沙滩上。
女孩披着红白色的巫女服,坐在漓天宫前一尘不染的汉白玉台阶上,长发在海风中起落。上百只海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踱步,慵懒地摊开翅膀,晾晒着自己银灰色的羽翼。
这些候鸟生活在渺茫的大海上,从一座岛屿迁到另一座上,很少见到人烟。一开始它们对这个人类女孩满怀警惕,完全不敢靠近,如今却能坦然地在她身边蹦蹦跳跳,好似那只是一个不会动的石头人。
洛雨笙羡慕地眺望着群鸥飞翔的身姿,幽幽叹息,真的觉得自己快变成一座石雕了。
已经是6月20日了,从她被囚禁在岛上的第一天算起,到今天刚好满三周。君士坦丁岛上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舞姬和女仆们全都语言不通,根本没办法交流。每一天,洛雨笙只能默默看着潮涨潮落,就这样从阳光灿烂一直坐到日暮西垂。
与此同时,每天一到傍晚,都会有女仆恭敬而坚决地请她用膳、沐浴更衣、回到那间红纱轻漾的暧昧房间里。好似作为祭品的羊,被人梳毛、清洗、用最好的食物精心喂养……最后一刀宰杀在祭坛上,血溅四方。
不愧是能空手搏杀美洲豹的怪物,祁夜比想象中还禽兽,丝毫没有让她喘息的意思。每一夜她都会被折腾得筋疲力尽,而他永远傲慢而不屑地嘲笑说这就不行了?我还没玩够呢!
每一个夜晚,她都觉得心里很痛很痛。好像一把冰冷的刀插了进去,慢慢渗出冰冷粘稠的血。
是的,她真正的痛苦并非来自于祁夜的施暴,而是因为即使如此、即使已经见证了他最残酷邪恶的一面……她也依然爱着这个男人。
渐渐地,洛雨笙猜到祁夜的用意了。这个恶魔用做武器的其实并非暴力……而是寂寞啊。
人终究是社会动物,这种被困于天海尽头、远离现代社会的日子,一定会寂寞到让她发疯的吧?而内心越是空虚寂寞,每一晚的炽热缠绵就越能诱人疯狂。不管愿不愿意,她想自己都会变得越来越依赖那个恶魔,背弃初心,最终彻底沦陷为他的猎物。
可洛雨笙就是不愿意低头,宁可忍受着蚀骨的寂寞,也绝不肯对那个男人摇尾乞怜、求他把温暖恩赐给自己。她从小就是这样的脾气,外表柔弱内心刚烈,压力越重越不肯低头,哪怕打断腿都不会下跪。
她想他们两个真是不配啊,因为太相似,都有一颗敏感又骄傲的心。谁都不肯先低头,所以只能不断地互相伤害,双方都伤痕累累。
“……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
愚者爱惜费,但为後世嗤。
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
大殿里飘来幽幽的歌唱,音色极美,连海鸥们都被吸引,在天空中盘旋成一个巨大的圆弧。那些女孩子说中文不行,清唱古曲倒是很拿手,吐字珠圆玉润,声音婉转如高山流泉柳间莺啼。
“真是寂寞啊……”
洛雨笙默默地听着,仰头望天,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海风吹动她的长发,黑亮如漆,烟岚般在空气里散逸开去。
“洛小姐,是有什么招待不周么?”莲姬托着一盘甜品走过来,对她躬身,“不管什么需要,您都可以向我吩咐哦。”
“其他东西都不需要,我只想离开这里……”洛雨笙接过甜品,眼睛微微一亮,“杨枝甘露么?在这里也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