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一行行览阅下去，邵爷轻松自若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直到看完了最后一个字，他才沉着脸放下报纸，右手食指在茶几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洛丽塔，洛雨笙……记忆渐渐清晰起来，邵爷回忆起当年那个年仅十二岁的小女孩，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孔和报纸上气质超卓的美人重合为一。
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好一份惊才绝艳的能力，好一份宠辱不惊的心境。一夕之间公主变平民，从豪门小姐变成了普通女孩，那份绝大的痛苦简直不下于从无忧无虑的天堂堕进了地狱。
他原以为那个明珠美玉般的小女孩已经废了，可没想到在完全不依靠家族的情况下，她依然走出了一片海阔天空。这个女孩已经超越了家族和国界的桎梏，如一只白色的凤凰那样，展翼直冲云霄。
有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因为它们的羽毛太美丽了。
“舅舅！”洛语娇看到邵凌不发一言，不由急切道：“您倒是说句话啊！”
“语娇，你当她不存在就好了。”邵凌抬头扫了自己的亲外甥女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那个女人现在已经远在北美，难道还怕她会回来和你争家产不成？”
他心里也有些失望。和洛雨笙比起来，洛语娇非但毫无作为洛家大小姐的风度，亦一点也不曾学到其母邵虹的城府与手腕。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那个贱人逍遥自在！”洛语娇冲口而出。
——即使夺走了原本属于洛雨笙的一切、取代她成了真正的豪门公主，洛语娇也从没有真正释然过。那个同父异母的女孩永远是她心里的一道疤痕，把她困于仇恨的囚笼，不见天日的内心深深扭曲，嫉妒万分。
我的“好”妹妹啊……你为什么永远都过得这么从容坚强呢？你为什么不自甘堕落呢？为什么不怨天尤人呢？为什么不被人轻贱颠沛流离呢？
这叫我……怎么甘心呢！
看舅舅不以为意，洛语娇眼珠一转，低声挑唆道：“舅舅，难道你忘了？当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是怎么从妈妈手里夺走我爸爸的！”
“您仔细想想，洛雨笙那个小贱人今年才多大？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学生，怎么就能混到那么高的职位上？还不是靠了一副好皮囊！”
洛语娇咬牙切齿，“那个执行CEO维尔诺斯·坦格利安又是个年轻男人，浪荡的美国公子哥。要说他们没有奸情、洛雨笙完全是凭自己的能力，您会信么？”
邵凌心中陡然一冷。和洛语娇这个骄横跋扈却不学无术的大小姐不同，他很清楚瓦雷利亚和坦格利安家族的关系。如果洛雨笙真的做了维尔诺斯的情人，只要她有意，完全可以利用那位少主的名义挟私报复。
一想到那个古老世家庞大到无法揣测的能量，他顿时一阵心悸，冷汗涔涔而下。
“好，舅舅知道了。一定替你办妥这件事。”邵凌沉沉地说，继而转头扫了Nora一眼，“Nora小姐辛苦了，不过我今天有些急事要处理……不如改天再来吧？”
Nora乖乖地退下了。事实上，她也确实巴不得能早点离开这里……无形的杀意充斥在整片空间里，令人毛骨悚然。
*
西八区时间20时，安珀宫，晚宴厅。
白衣女仆推开了走廊尽头的爱神木雕花大门，悄无声息地退下。洛雨笙微微眯起眼睛，门后海潮般的亮光漫涌而来。
晚宴厅是一个两层通高的空间，四周矗立着包金罗马柱，大气磅礴。雪白的桌布一尘不染，巨大的水晶吊灯悬在餐桌正上方，银质餐具反射着刺眼的光。
入口处有人工修葺的水池，水池边摆着一架崭新的斯坦威钢琴。秀发如银姿容姣好的少女轻轻坐下，十指翻飞，流畅明快的乐曲有如流水般倾泻出来。
两个女仆为洛雨笙拉开座椅，女孩礼貌地微微颔首，坐了下来。来到蒙蒂塞洛邸已经一个多月了，有时候她仍会有些恍惚，仿佛那些清贫艰辛的日子只是一个梦境，一觉醒来，她又回到了曾经受尽宠爱的童年，公主般幸福。
“哟，”忽然有人漫不经心地说，“晚上好。”
洛雨笙抬起头，英武美丽的女侍长亲自推开大门，恭敬地欠身。黑发黑瞳的年轻人双手抄在口袋里，慵懒地漫步进大厅，表情淡漠又疏离。
立刻有女仆推着餐车上前，晚餐的主菜是由星级主厨精选的新西兰高山美利奴羊排，配菜则是熏火腿和鲜嫩的芦笋。女仆们为洛雨笙斟了一杯口感温和的香槟，祁夜面前的则是加了冰的伏特加，烈酒中的极致。
祁夜在她对面坐下，用手腕支着头，黑瞳里倒映出辉煌如星海的灯火。他没对早上的行为作任何解释，仿佛一切都从未存在过，包括那个炽热癫狂、近乎强迫的吻。
这样就太好了……洛雨笙看着年轻人漠无表情的脸，在心里悄悄祈求：上帝啊……就这样让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因为如果他真要说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啊！
不知是不是神听到了她的祈祷，祁夜始终都在淡定地用餐，神情安静。
洛雨笙悄悄松了口气，连忙低下头，装作一副专心对付食物的样子。气氛安静得诡异，耳边只能听到钢琴曲和刀叉撞击餐盘的轻声。
她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整颗心都在起伏不定，欣喜、羞惭中又夹杂着一丝隐约的失落，五味陈杂。
汤勺无意间触到了唇瓣，上面残留的温度令她心底猛地一颤。洛雨笙又想起那一刹，祁夜放肆地卷起她的舌尖翻卷律动，几乎是粗暴地把舌头伸进她喉咙里重舔、重压，一阵阵的快感如电流般袭遍全身，令人无比地酥麻与战栗。
她实在克制不住，抬头悄悄瞥了祁夜一眼。这个男人正啜饮着高脚杯里的伏特加，脸上还是那副慵懒自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
看着那张云淡风轻的脸，洛雨笙胸口忽然无端涌起一股火气来。这家伙……强吻的技巧居然这么娴熟？喂，以前肯定也经常干这种事吧？这个该死的流氓！无赖！色中恶鬼！
在心里把祁夜狠狠骂了一顿，女孩才略微解气。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无意中瞥见了侍立一旁的薇儿。
一瞬间，脑海里突然又回响起女侍长淡淡的声音：“我猜，少主心里其实是有点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