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日,下午,圣谢菲尔德商学院。
这是一座建在郊外的学院,山高谷深,风景优美。图书馆外是大片的郁金香花田,一道小河从中穿过,潺潺流逝,犹如某段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洛雨笙一个人沿着河边的小路行走,默默地,小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微风吹起裙摆,露出了修长的小腿,从背后看去,她整个人就好像一棵孤独的白桦树。
女孩走了很久,终于站定,缓缓从脖子上摘下一串钻石项链。她凝视着“女神之泪”,那颗大型钻石的每一个切面都如此完美,璀璨晶莹,仿佛在同神女的眼眸对视。
这是她和祁夜之间的……最后一丝牵扯。
这样就结束了么?嗯,大概是吧。那个人连她的Facebook都删了,即使明知道她不会再去打扰他,却还是把一切做到最绝,不肯给人留丝毫幻想的余地。
“我……”洛雨笙凝视着钻石,轻声说,“真的就这么让你讨厌么?”
罢了,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人,这份爱本就不该发生。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他只不过是把一切拨乱反正,回到原点罢了。
可是还是……很难过啊!
洛雨笙攥紧项链,转过身,面对向河流。
“既然要忘记……”她深吸了一口气,右拳缓缓地举高,“干脆就忘得彻底一点啊!”
“隆隆——”
天边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仿佛骏马奔腾而来,裂云长嘶。洛雨笙心底一颤,那一刹,曾经改变她命运的画面又在眼前重现。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在身后刹车,烈焰红唇的女人骤然下车,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洛,我印象中的你……”薇薇安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可不是这么懦弱的人啊!”
“但是……”洛雨笙低下头,期期艾艾地,“教授,可是我……”
“没有可是!”薇薇安大喝,眼底似有光焰熊熊,“别问我,问你自己!洛丽塔,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要背弃自己的心意、向这个残酷的世界跪地求饶吗?!”
“我……”洛雨笙惊得后退一步,喃喃,“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只是个阻碍……”
“不是的,洛丽塔……你并不是一无是处。”
“在你身边时,那个人比你想象中还要更温柔啊。”薇薇安眺望河面,柔软的栗色卷发在风中拂动,“他所坚持的,真的就是他真心想要的么?你又怎么确定,他不是在等你给出答案呢?”
她双手抱胸,朝洛雨笙冷冷地横了一眼。那目光如此锐利,仿佛燃烧的刀剑,直接刺进她的内心。
“我……”
洛雨笙高举的手渐渐放低,抚着胸口,似乎想听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她觉得无法呼吸,脑子里混乱极了,一方面习惯性地想退缩,却又燃起了一股强烈的、野火般的冲动。
“今晚八点,多伦多国际音乐大厅。”薇薇安打开车门,声音仿佛自遥远的天国飘来,“那个曾经被你亲手放弃的机会,他替你夺回来了。”
“去或不去,选择权都握在你自己手里。”女人转动钥匙,车身震颤,“知道吗?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活下去,想要在荆棘丛里取得幸福……”
“每个人都要很多很多的……”她顿了顿,望天轻轻吐出一口气,“……勇气。”
“教授!”那一刹,热血忽然直冲心口,洛雨笙猛地拉开车门,“请等一等!”
“拜托了,”她大口喘息着,眼底跳动着明亮的火种,“请您……送我去多伦多!”
“哦?决定了么?”薇薇安看着她的眼睛,“正视伤口的痛苦,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但是,我已经不想再讨厌自己了……”洛雨笙低头,默默凝视着那串钻石项链,“我知道的,再一次告别会很痛苦,也知道那个人还是会推开我……知道我绝对忘不了他……”
“可我还是……”她握紧拳头,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很想见到他啊!”
“很好,”薇薇安看着这个浑身战栗的女孩,良久,唇边缓缓泛起一丝浅笑,“你终于有勇气直面自我了啊,小女孩。”
“接着!”她拉开储物箱,把一大堆东西劈头盖脸地扔向了洛雨笙。
雪白的Valentino晚礼服裙、Dior真我香水、Tom Ford黑管口红……洛雨笙手忙脚乱地接了下来,抱在怀里,怔怔地问:“教授,这些是……”
“啊,因为实在没时间赶去美妆店了吧?只好先对付一下喽。”薇薇安一撩长发,笑容利而妩媚,“武士在踏上战场之前,一定会全副武装。男人以刀枪为武器,而女人则以绝世的美作为武器。”
“带上你的武器,把那份勇气舒展到极致!”她忽然一脚踩下油门,法拉利嘶声长啸,“然后……去征服全世界吧!”
马达轰鸣中,红色跑车如野马脱缰而出。敞篷拉下,狂风迎面而来,吹动洛雨笙那一头黑如生漆的长发。女孩挺直了腰,脸上坚硬的表情和少主如出一辙。
*
多伦多,国际金色音乐大厅。
“啧,小姐你专业一点行么?”化妆室,司徒旭儿正在高声训斥一个黑人化妆师,“我这件Dior的高定鱼尾裙明明是冷色系的,你还给我用这么重的腮红?太不走心了吧?还是存心想要破坏我的表演?!”
“对、对不起……”化妆师连忙鞠躬,结结巴巴地,“小姐,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旭儿,算了吧。反正也只差了一个色号,在舞台上不怎么看得出来的。”李希媛在旁边劝她,“而且也没时间了,很快就轮到你上场了啊!”
“什么?啧,只能这样了。”司徒旭儿皱着眉头,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算了,退下吧。反正下次我是不会再找什么黑人化妆师了,还是找白人比较放心。这些黑人活该被踩了几百年,简直蠢得不行。”
“我……”
化妆师刚想辩解说不是这样的,我们也和白人一样接受过高等教育,你这是在种族歧视啊。可她又想到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只能抿着嘴唇,鞠躬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