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蒂塞洛邸外。
冷风凌冽如刀,雨声越来越大,积水渐渐漫过了脚踝。洛雨笙浑身都被大雨淋得湿透了,挽起裤管,在冷水里一脚深一脚浅地跋涉。
4月的蒙特利尔只是刚刚入春,夜雨凄寒,如利刀一般割在女孩脸上。她的嘴唇冻得发紫,眼神却一片空白,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人。
“轰隆隆——”
马达的咆哮声震耳欲聋,一辆黑色的悍马h2疾驰而来。这辆越野SUV蛮横地排开积水,仿佛巨轮劈波斩浪。
“天呐,洛洛?!快上来!”
悍马h2骤然刹车,红发少女顶着一块防水布,从驾驶座上跳了下来。她英丽的脸上写满了焦急,抓住洛雨笙的手臂,把她半拉半拽地拖上了车。
“王女?”洛雨笙依然处在失魂落魄的状态里,目光迷蒙。
“啊?什么王女?洛洛,你在说什么啊!”丹妮翻出一块干毛巾,擦着少女湿漉漉的头发,大声说,“喂,我是你室友啊!丹妮莉亚·冯·兰尼斯特!不认识了吗?”
“丹……丹妮?”足足过去半分钟,洛雨笙才认出了眼前的女孩,“是你吗?”
“当然是我!”丹妮把毛巾披在洛雨笙身上,用力摇着她的肩膀,“洛洛,你怎么了?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
好像从一场长长的噩梦中醒来,洛雨笙眼神惊恐,猛地扑进了丹妮怀里,呜咽,“丹妮……他……他不要我了!”
温暖的水珠一滴滴落进脖颈,丹妮心想那是眼泪么?原来人真的可以那么悲伤啊……眼泪涌落,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
以前上修辞课,丹妮学到那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鄙夷地说这个比喻真是傻逼,你哭一个给老娘看看?可这一刻她忽然读懂了这个比喻,真的,那是海潮般汹涌的悲伤啊……止都止不住,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连串不断不断地滑落下来……
“那就忘了他吧。”但她并没有去看,而是把洛雨笙抱得更紧了一些,“傻女孩,你还年轻,别为一个不可能的男人毁掉自己啊!”
更多的水滴顺着下颌滴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洛雨笙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地摇头。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忘记祁夜呢?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无论晴天还是雨夜、无论危险还是温馨……全部都那么耀眼。那个人……曾给过她那么多幸福的那个人……她怎么可能忘记呢?
祁夜……
我曾经以为,我能够给你带来快乐,拥有这样的想法,让我觉得无比幸福。
我曾经以为,我可以把你给予我的幸福,再度传达给你,温暖你那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心。
我曾经以为,我最在乎你明白你,无论风里雨里都甘愿守在你身边,让你永远不再觉得孤独。
可是……直到最后……我却还是什么都没能为你做啊!
“不!我不要!”洛雨笙靠在她肩上,抽泣着,瘦削的双肩微微颤抖,“丹妮,我不要……我不能忘记他……不想忘记他!”
“洛洛,先好好睡一觉吧。”
女孩的抽泣中断了。丹妮在她后颈用力一扣,后者顿时失去了意识。红发少女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光穿透雨幕,看向了灯火通明的蒙蒂塞洛邸,“喂,你这家伙……会不会好好说话啊?一定要这么狠么?”
“是,知道英雄您勇敢坚毅!您意志超凡!您牛逼还不行么?”女孩咬着车钥匙,低骂,“壮士断腕什么的,对你这种亡命之徒根本不算事儿吧?是不是?要不要这么酷啊!”
她低下头,轻轻摸了摸洛雨笙的头发。女孩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蜷缩在座椅上,像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猫儿。
“可是夜王,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勇敢的……”她轻声说,“来不及变勇敢的人……会很难过的啊!”
丹妮莉亚转动车钥匙,强硬而霸气的美国越野车霍然低吼。她一脚踩下,油门到底,悍马h2如冲锋舰般破风斩浪离开。
*
日本东京,成田机场。
“……混蛋!恶棍!不负责任拔鸟无情的渣男!”萧音珩坐在候机厅,女孩在他的蓝牙耳机里大骂,“Fuck!简直气死我了!”
“大小姐,你继续骂可以,能不能稍微小声点?”年轻人苦笑着摇头,“要不是在日本,路人听不懂你的英语,估计我就会被当成一个始乱终弃的人渣了。”
“啧,那又怎么样?”王女不满地哼哼,强词夺理,“反正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静一点,性别歧视可不好啊。”萧音珩问,“然后呢?洛小姐现在还好吗?”
“还好……好什么啊好!”王女一拍桌子,咆哮,“昨晚雨下得那么大,满地积水,我好不容易把她带回学院。”
“今天凌晨我去她房间看了看,额头烫得都可以煮鸡蛋了!吓得我赶紧狂奔去校医疗室,折腾得要死。”她絮絮叨叨地抱怨,“唉,羡慕你们中国的医疗系统,加拿大医院实在是效率感人……”
“打住!关于医疗效率的问题我们以后再讨论!”眼看话题就要滑向不归路,萧音珩连忙制止,“喂王女,我马上就要登机了,拜托你尽量拣重点的说,OK?”
“重点就是夜王真的太混蛋了!”王女咬牙切齿,“这个家伙……他会不会说人话啊!”
“……都说了让你冷静一点。”萧音珩沉默片刻,挠了挠额角,“虽然我也没能预料到……但是从客观来说,夜王的选择其实蛮正确……”
“闭嘴!你也是个渣男!”这一次,女孩的怒吼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你啊,别再装腔作势了行么?”萧音珩叹口气,居然淡淡地笑了,“如果不是内心认同了他的这种做法,却觉得很憋屈、很无能为力……王女,你是不会像现在这样怒气冲天的吧?”
“啧,果然每次都是这样啊……”王女郁闷地说,平静下来,“阿珩,你为什么总能看穿我呢?”
“因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啊,王女。”年轻人眺望着玻璃墙外的星空,声音淡远,“虽然没有血缘,但我们早就是家人了。我当然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