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不知道,她出府之后,沈黎昕的房间里,那个曾经在小镇上出现过的黑袍男子,再次出现在了这沂阳。
“公子,”他单膝跪地,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匣子,“请公子让属下为您上药。”
沈黎昕慵懒地靠在榻上,闻言低低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将受伤的左臂伸了出去。
黑袍男子见状小心翼翼地掀起了他的衣袖,将他手腕上的布条除去,顿时,那道可怖的伤痕便显露在了眼前。他的眼中快速地划过了什么,却什么都没说,从匣子里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来。也不知那瓷瓶里装的是什么,一打开竟有一股极为清冽的香气,闻之则令人神清气爽。
他从那瓷瓶里挖出了一小块膏药状的东西,均匀地抹在了沈黎昕的伤处。
只是片刻,他手腕上那一片可怕的红肿就消了下去,血也止住了,呈现出极好的愈合的态势。
男子给他重新换了干净的绸缎包扎好,这才停了下来。
沈黎昕半躺在榻上,原本脸上的苍白已经消退了不少,看起来精神尚佳。他弹了弹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幽幽开口道:“流火,云陵那边,如何了?”
流火正是那黑袍的男子,他闻言答道:“回公子,如您预料的一般,并无差池。”
“那便好,”沈黎昕低低地应了一声,此刻的他,脸上有种叫人看不懂的诡谲,他幽幽地道,“没了陆安旸……这西楚,也就唾手可得了……”
流火不知道又从哪里端来了一盅羹汤,呈给沈黎昕道:“公子,这是属下特地回北漠取来的雪山仙蟾和千年人参熬的汤,是大补之物,您尝尝?”
“你倒是有心。”沈黎昕闻言瞥了他一眼,接过那盅羹汤,一饮而尽,将空碗扔回给他,道,“行了,你先下去吧,如今这府里不比其他,行事小心些,别叫人抓住了。”
“放心吧,公子。”他应了一声,恭敬地行了礼,便退下了。
而没过多久,苏瑜也回来了。
为了报答沈黎昕的救命之恩,她甚至亲自下厨做了好几个补血的菜,给他送了回去。
推开房门,沈黎昕果然还躺在床上,面色一如既往的惨白,见到苏瑜,他才微微笑了笑,从床上支起了身来。
“沈大哥,你可好些了?”苏瑜摆好了饭菜,上前扶了他一把,“你的伤怎样了?我看看。”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左手腕上,作势要去给他换药。
“哎,”沈黎昕目光微闪,阻止了她,道,“放心吧,只是个小口子罢了,我方才已经上了药,不碍事的。”
见他这么说,苏瑜只好作罢,转而邀请他用膳,道:“来尝尝这些,都是补血益气的,你现在吃最合适。”
沈黎昕看了一眼桌上,红枣黑米粥,青椒炒猪肝,番茄牛腩汤,清炒菠菜……看起来色泽诱人,且确实都是补血的好东西, 虽说他现在,并不需要再进补了。
以免苏瑜看出端倪,他还是尝了尝,意外地发现味道竟很不错。
这要亏得苏瑜在火头军待过,熟悉古代的大灶,否则,恐怕还真难弄出一顿像样的饭菜来。
沈黎昕原本已经吃过补药,按照他的身体状况其实也并不需要大补,可既然摆出了一副失血过多的模样,便是想不吃都不行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吃了起来。
苏瑜并不动筷,只是在旁边看着他吃。
沈黎昕一边吃,一边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打算何时动身前往虞州?”
“怎么也再歇一日吧。”苏瑜原本打算一早就走,可沈黎昕这般,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走了。
沈黎昕闻言,眼底闪过了一丝精光,快到没让苏瑜发觉,只是笑道:“一路见你行色匆匆,想来是有急事。你只管先走就行,反正有周大哥照料我,你不必担心。”
“这怎么行,”苏瑜虽明白事情轻重缓急,可也不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自己离开,便道,“沈大哥为救我如此,我又岂是无情无义之人?按理说我应该等沈大哥恢复了再走,可……我确实有要事在身,若沈大哥不怪罪,我便明日离开,等办完了事再来看你。”
沈黎昕接着她的话,面上也适时地露出了几分好奇,道:“不知是什么急事,可要紧?”
苏瑜闻言迟疑了一下,事关任务,她不好泄露,可沈黎昕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信任的人,她不想撒谎,只好取了一个比较含糊的说法,道:“我此番是去虞州探望一个朋友的家人。”
“原来如此,”沈黎昕点了点头,却奇道,“你那朋友呢,他怎么不自己来?”
“这……”苏瑜默了默,道,“他……只怕是遭遇了不测……”
钟金正副尉已经失踪了近十天,按照这个时间来算,就算黑阎殿没从他口中挖出消息来,他也一定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若是已经泄了密,那等待他的,就更加是一条死路了。
沈黎昕闻言,目光中露出了一抹了然之色,面上却配合地叹息一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节哀。”
苏瑜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倒也没有发现沈黎昕神色的异常;而沈黎昕得到了想要知道的东西,便也不再多问,爽快地吃完了一桌子菜,招来小厮来收拾干净,便继续做出体弱需要休息的模样。
苏瑜见状没有打扰他,嘱咐了他要好好休息,便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她并不知道,沈黎昕打发她离开后,便将流火招了回来。
“你现在去虞州,”沈黎昕吩咐道,“去找一户姓钟的人家。”
姓钟的人并不少见,可在这节骨眼上,立刻就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是那个钟金正?”流火问道。
“没错,”沈黎昕平凡的眉间是运筹帷幄的自信,说出来的话却残忍无比。他道,“在明日之前,杀了那一家人。你可得仔细着点,别叫人发现了端倪,至于要谁来背锅,我想你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