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湿润而通红的双眸里忽然闪过了一丝坚定,他捏着拳头在原地站了半晌, 忽然一把推开苏瑜,大步奔到厢房的门前,拍门大叫道:“保大人,保大人!”
听到这话,苏瑜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闪过了一丝浅浅的释然。
“唉,这就是命啊!”老掌柜叹了口气,回到柜台前抓了几把药,交给木韬道,“拿去煎了,动作快点。”
半个时辰后,房里隐隐传出了女子的哭泣声与男人的低声安慰,血腥味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孩子果然没有保住,可苏瑜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如果这真的是命,那么,天底下没有哪个孩子有资格夺去母亲的性命,哪怕是在这女人没有地位的古代,也绝不应该。
柳长掣扶着姜蓉出来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可情绪却明显稳定了许多。
“姑娘,今天真的要多谢你了,”她向苏瑜微微颔首示礼,道,“若不是你,我只怕是要一尸两命,横死街头了。”
“哪有这么严重,”苏瑜摇了摇头,道,“但是无论如何,还请节哀。”
姜蓉低垂的眼帘下划过了一丝黯然,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柳长掣却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对苏瑜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景姑娘不要推辞。”
厚厚的一沓银票,只扫一眼,也知这数额绝对不少,估摸着也有几千两银子。
可苏瑜却没有接,她微微一愣,便抬头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来,是为了感谢景姑娘给我们引路还找来了稳婆;二来,也为了姑娘那一番话,若非如此,只怕……”他苦笑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握着银票的手向前递出,不肯放下。
“我娘子的性命在我看来是千金难买,只可惜出门在外,只带了这些银两,”他想了想甚至觉得不够,又掏出了一枚玉佩来,道,“姑娘只要凭着这枚玉佩,在西楚任何一家泰盛钱庄都可以提出上万银两。”
果然是……很有钱啊。
先前那个拒绝他们的茶馆老板若是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得后悔死?
苏瑜默默地想着,同时也知道,他送出去的这块玉佩不仅代表着天璇谷的财富,更代表着他天璇谷谷主的一个人情。
可她却还是没有收,淡笑道 :“柳谷主客气了,我其实并未做什么,担不起这样的厚礼,谷主还是收回吧。”
“我柳某人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要回来过,”柳长掣却也坚持道,“况且这只是柳某同夫人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姑娘不必有任何负担。”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瑜推辞不过,只好将那枚玉佩收了下来,银票却没有拿,向二人告了辞,便带着小香走了出来。
耽搁了好些时间,城隍庙旁的胡饼已经卖完了,排着的长队也不见了踪影。
“还真是可惜,看来是吃不到胡饼了。”小香叹了口气,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别处总是有得卖的,”苏瑜安慰她道,“不然就去其他地方看看?”
“小姐,您这就不知道了,咱们整个京城,就只有这里的胡饼才最地道了,别家店的胡饼一点也不好吃 。”小香撇了撇嘴,忽然道,“不过,奴婢倒是听人说起过,以前过八月节的时候,夫人都是自己做的胡饼,可好吃了,府里的人都喜欢吃呢,只可惜,奴婢晚生了几年,没有这样的口福了。”
说起她的生母,苏瑜倒是想起了远在江城的纳兰氏一家了。
不管怎样,纳兰老太太,倒是真的对她好。
都说八月节是团圆的节日,景府于她来说,有没有都没有什么区别,更别提是团聚了,倒是纳兰老太太……也不知道会不会想起她来。
古代车马不便,无法时常去看她,苏瑜叹了口气,心想,至少该给她老人家写封信,表达一下思念。
原主的家人都在这了,那么她自己的呢?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远了。
前世的时候,她和离异的父亲住在一起,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后来姐姐嫁了人,她大部分时间又待在部队里,鲜少和家人联系,直到因病退伍后,见面的机会才多了起来。
这说来也是讽刺,不断地花钱、花钱,反而让这个原本就不怎么牢固的家庭再度出现了裂痕。
不过现在,有了她参与“灵魂传输计划”的那笔钱,爸爸和姐姐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吧?
至少……不要恨她吧。
她叹了口气,在异世生活了一年多,反而让她觉得自己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生活,前世的种种,反而倒有些遗忘了。
也不知道在华夏是什么时候,会不会也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呢?
她也许会想再见一见父亲,见一见姐姐和姐夫,见一见她的教官和战友,见一见……
她的脑海里倏然闪过了一双墨色流淌的眼睛。
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再见见他。
可她甚至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不知道他家住哪里,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那一声总让她午夜梦回的枪声,让她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他是逃走了,还是被毒枭打死了?
如果他逃走了,又去了哪里呢?
也许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吧。
她好看的桃花眼的光彩渐渐淡了下去,一丝黯然悄然划过。
人总是要经历生离死别的,她也是如此,鼎鼎有名的天璇谷谷主也是如此,谁也躲不掉的。
她正出神地想着,忽然,耳畔却传来小香的声音,回头,才见到她神色略有几分奇怪地看着她。
“小姐,您在想什么呐,奴婢叫了您好几声您都不答应。”
苏瑜一愣,这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刚才说了什么?”
“奴婢是说呀,现在都是午后了,再过几个时辰天都黑了,晚上小姐想去哪里玩?”
“还能是哪里,当然是京城啊。”
“奴婢是说京城哪里嘛!”
“哪里好玩就去哪里,你现在问我,我哪里知道?”
“可是小姐去年,哦不,前年也出来了呀。”
“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怎么会记得?你呢,你去年这个时候在哪里?”
“去年小姐都不见了,奴婢当然是在想小姐了,哪里有什么心思出去玩?”
“好吧,都是我的错,”苏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不愉快的回忆通通抛下,道,“那今年你就好好玩个够本,算作是我给你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