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巷子里,隐隐有刀剑声传出,而苏瑜放轻了脚步,缓缓走了过去。
她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小香,孤身一身潜入了那黑暗的深巷之中。花灯暖红色的光照亮了周围的一小块区域,也打在她凝重的面色上。
她左手提着灯,右手,已缓缓摸到了腰间,藏着匕首的地方。
刀刃银白色的光芒在黑夜里一闪而过,悄无声息,而苏瑜屏息凝神,慢慢地向巷子的深处靠近过去。
什么样的刺客竟然能伤了他?这一伙人,又究竟是什么人?
青石板面的血滴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他从屋檐上掠过的那一瞬间的背影,如同倒带一般,屡屡在她脑海中回放。
难道是陆安祁的人?不,陆安祁哪里有这个本事,他手下的黑阎殿杀手,又如何能将他逼到这种境地?
是陆安澈,还是陆明翰?亦或是……北漠的人?
可开元盛会已经过去,北漠的使者也早已离开了驿馆,此刻,或许已到达了自己的国土。
她忍不住皱眉,清澈的桃花眼里飞快地划过了一丝担忧,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几分。
近了,越来越近了。
她紧绷着身体,已经为任何的突发事故做好了准备。
可,眼前是花灯倒映出来的一小片橙红的光亮,耳畔是无边的静寂,偶尔有一丝轻微的风声,夹杂着八月节胡饼的香味,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
街角的院子里响起了一两声狗吠,很快又重归无声。
这一切,让她有一种错觉,仿佛先前看到的那些黑衣人全部都是假象。
可空气里几不可察的一点血腥味,却让她明白,那些,都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而他,也的确受了伤。
是她来晚了,还是他们打着打着又转移了地方,跟丢了?
她后背贴着墙,明眸仔仔细细地环顾了一圈四周,果真见到,墙上有被剑气划出来的深痕,一抹便沾一手灰,一看便是新的。
看来他们,的确经过过此处。
她低头捻了捻指尖的粉末,提着一盏花灯,沿着墙上的痕迹一路找了下去。
巷子很深,越往深处走,便越是黑暗,好在那盏花灯散发出淡淡的光芒,让她稍稍觉得心安了一些。
墙上的剑痕越来越密了,甚至还出现了喷溅上去的血迹,冰冷却还湿润,想来,也才过了不久。
他们在此处,曾经过了一场大战么?
苏瑜一直留心着墙上,却一时没顾上脚下,直到一具尸体出现在离她不过几步远之时,才倏然反应过来,快步上前一看,尸体尚有余温,应该是刚死不久。
她往四处一看,果然,便见到了不少同样打扮的黑衣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无生气。
她的眸色更深了,微微一思索,她便蹲了下来,往那刺客的身上上下搜了一遍,却并未发现什么能证实身份的东西。
这伙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蒙面巾上。
既然是杀手,她应该也不会认识。可她叹了口气,抱着一丝丝侥幸的心理,还是掀开了那人的面巾。
黑色的面巾下,一张青白的面孔嘴角带血,面容却并未有什么痛苦,想来是一击毙命,死得干脆。
可那张脸,却让苏瑜蓦地愣了。
“怎么会……”她忍不住喃喃,甚至怀疑是自己认错了人,那花灯凑近了他的面容。
竟然真的是他……不过小半个时辰前和她在听雨楼比过武的年轻公子,怎么现在就穿着一身黑衣躺在地上成了死人?
他居然是杀手么?
若非在听雨楼门前猜字谜的时候匆匆一瞥,她恐怕还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认出他来。
所以在那个时候,他们便已经盯上了陆安旸么?
苏瑜的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她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绕过这满地的尸体,继续往前走去。
陆安旸不在这里,其余的刺客也不在这里,那么,定然是往前方去了。
前面便是巷子的尽头,苏瑜往墙上仔细看了看,便确定了一个方向,翻了出去。墙后依然是京城错综复杂的街巷,黑暗而危险,空气中带着一缕淡淡的血腥,蔓延向远方。
她低头一看,果然在地上发现了不少凌乱的血迹。
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些刺客的,亦或是二者都有吧。
她提着灯握紧了匕首,一步一步往前方而去。
没有多远,地上便再度出现了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每一具尸体上都血迹斑斑,不同于前一些的一刀毙命,这一些,死的时候似乎都多了一些狰狞,这足以看出,陆安旸也渐到了力竭的时候。
那么,他到底在哪里?
苏瑜的目光划过这些歪倒在地的杀手,很好,他没有在其中。可前方的巷子里已经没有打斗的痕迹了,那么,他又究竟去了哪里?
她沿着黑暗的街角边缘,驻足站立了一会儿,心想,既然他不在这里,那应该是安全了吧?也许是有属下来救他了,也许是他自己回府疗伤了,总之,便和她无关了吧。
这么想着,她的心便放了下来。
虽然这个男人对她的态度一直算不上好,可到底,也是曾救过她性命的人。如果不来看看,或许会一辈子良心难安的吧。
她确认了之后,便终于转身,打算沿着来时的路离开,可万万没有料到,才刚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一道劲风袭来,就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便觉自己握着匕首的右手被人狠狠地拧到了身后,纤细的脖颈之上,也被一只大手用力地握住。
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瞬间没了支撑,斜靠在身后的墙面,而迎面一个颀长的身影笼罩下来,直接压在了她的身上。
“砰”的一声,花灯落地,咕噜噜滚了两圈便着了火,明晃晃的火星子贪婪地卷上了精致的绢纱,照亮了一方空间。
“你……”苏瑜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字,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也不知是碰到了男人的哪里,沾了一手的粘腻。
也许是那明亮的火光照亮了男人的眼眸,他的视线在那滚落的花灯上停滞了片刻,扼住她脖颈的大手缓缓地松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