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殷时骞究竟是哪里找来的酒,入口绵长,后劲却不小, 沉沉睡了一夜,再醒来之时已是日上三竿,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胀痛,起身一看却发现床头留着一个小小的瓷瓶,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写着龙飞凤舞的“解酒药”三个字。
不用想也知道是殷时骞留下来的了。
他倒是个有心的,苏瑜打开药瓶,吞了瓶中那颗小小的药丸,果然没多久,整个人便舒爽了许多。
“小姐……”门外忽然传来小香的声音,只见她摸着脑袋满脸懊恼地走了进来,道,“本来奴婢每天寅时就起身的,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奴婢竟然一下子睡到了现在……”
她嗫嚅着站在那里,羞愧难当地等着责罚。
苏瑜却淡淡地笑了笑,她心知是因为殷时骞的缘故,却没有说破,只是道:“不要紧,我也才刚醒,去打些水来伺候我洗漱吧。”
小香根本就不知道殷时骞来过,满心又是愧疚又是感动,连忙小跑出去打了水。
可回来的时候,她手里却多了一个木盒子,道:“小姐,这个是今儿一大早有人送到府里来的,说是给您的。”
“给我的?”苏瑜伸手接了过来,只见是一个并不怎么精致的盒子,只是简简单单用六块木板钉起来的,没有丝毫花纹,表面却打磨得十分光滑,丝毫不觉扎手 。
木盒没有锁,因此她轻而易举就打了开来。
盒子里是一把木梳。
她拿起了那梳子,很新的桃木,同样算不上精致,可每一根梳齿都看得出曾有人用心地打磨过。她盯着那木梳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昨晚和殷时骞的那番对话。
“如果是你,也喜欢首饰和胭脂吗?”
“买来的东西再好,也不如自己做的来得用心。”
所以,难道会是他?
一瞬间,手中的那柄木梳竟好似会发热一般,顺着她的双手一直延伸到心底里去,烫得她沉寂了许久的心加快了节奏。
所以,他看上的姑娘,其实是她?
她怔怔地看着手心里的木梳,双颊上不禁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云。
小香在一旁瞧得分明,一双大眼睛转了转,促狭地笑道:“小姐,莫非……是情郎送来的?”
“什么情郎?”苏瑜半是嗔怒地瞪了她一眼,从盒底拿出了一封信来。
简单的信纸,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最后的落款,是一个“骞”字。
果然是他。
小香早就忘记了晚起的尴尬,在一旁起哄道:“还说不是情郎,小姐,快给奴婢看看嘛!”
“乱说什么,”苏瑜哭笑不得,伸手敲了敲小香的头顶,将那信纸递给她道,“你要看就看吧。”
“小姐,您明知道奴婢不识字的!”小香不满地叫道,“您快说说,这上面都写了什么嘛!”
苏瑜被她磨得完全没了脾气,只好道:“好啦,只是说他要暂时离开京城三个月,然后让我保重而已。”
“就这些?”
“就这些。”
“我还以为有什么呢,”小香意犹未尽道,“比如什么你侬我侬啦,在天愿作比翼鸟啦……哎呀呀小姐您打我做什么,戏台子上就是这么演的嘛!”
“不过话说回来,送礼物给小姐的这位公子要出远门,战王殿下也走了呢!”她眨了眨眼睛,“以后小姐就不用再去王府了。”
“嗯?”苏瑜闻言微微一愣,将木梳连同信纸放回到盒子里收了起来,才问道,“战王?他去哪里了?”
“听说好像是东滇来犯,皇上要他去抗敌来着,”小香挠了挠头,“可是东滇不就是一个小国吗,他们怎么有胆子来打我们?”
小香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只见她的神色变了变,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就前不久,大概辰时的时候吧,听说京城里好多人都为大军送行呢。”
苏瑜看了一眼天色,现已迫近午时,这么算来,陆安旸至少也已走了一个时辰了。
他还带着伤,竟然就这么出征了?
也难怪那几天她都没见到陆安旸的身影,原来是要准备着出征,可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听到。
她拧眉沉吟了一阵,忽然吩咐道:“小香,给我拿一套衣服来。”
“哎?”小香一愣,“小姐,你要出门吗?”
“嗯,”苏瑜点了点头,“我出去打听一下情况。”
东滇突然来犯,这总让她觉得,这其中并没有这么简单。
京城没有多少她熟识的人,她本想往大理寺去,可不料,半路上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景三小姐,”安凌儿自来熟地挽上了她的胳膊,笑道,“真是难得见你出门啊,今儿天气正好,不如去对面的茶馆喝杯茶?”
苏瑜推脱不过,只好跟着她到了茶馆二楼的雅间,一杯茶下肚,她才问道:“安小姐,你可知道东滇来犯的事?”
“嗯?景三小姐竟然对这种事感兴趣?”安凌儿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倒是听我爹说起过,就半个月前吧,东滇忽然进攻,攻占了沿海的几个城镇,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弄得那里的百姓苦不堪言。”
“可东滇不过是个小国,他们的皇子还在京城当人质,又如何敢来攻打西楚?”
“听我爹说,现在东滇当家作主的可不是蓝氏皇族了,而是一个姓扈的将军,他杀了皇帝自立为王,在东海到处挑事呢。我爹说这和北漠说不定有些关系,不过,谁知道呢?”
安凌儿耸了耸肩,笑道:“不说这个,这新泡的秋茶果然不错,你快尝尝!”
苏瑜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思绪却沉浸在安凌儿方才的话中。如果她的消息确切,那么,蓝氏皇族已经覆灭,有一个人势必就失去了他的价值,说不定,西楚还会将对于东滇的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
“蓝修竹呢?”苏瑜忽然问道。
“你是说那个东滇质子?”安凌儿不甚在意道,“听说是被收监了吧,毕竟现在西楚和东滇交战在即,他一个亡国皇子的身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既然不帮他复国,那留着他也没有什么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