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是笼罩在宁静夜色中的新月镇。
安详而沉寂,似乎一个镇子都沉沉地睡去,谁也不知道,就在某一条暗巷里,曾经涌动着那样的危机。
而此刻,一个身影偷偷摸摸地出现在了那天巷子里。
似乎是怕遇见什么,她的大半张脸都用头巾包裹着,脚步尤为缓慢轻巧,唯独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暴露了她的位置。
她朝着黑哥的那一间屋子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
那间屋子的大门敞开着,门板碎了一地,惨兮兮地躺在地上,空气里似乎涌动着一股诡异的血腥味,让她胸腔里一阵翻滚,差点就要打退堂鼓了。
可是到都到这儿了,怎么能不看一眼就走?
她暗自握了握拳,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屋中探头探脑地看了过去。
屋中,一个男人仰面躺在地上,瞪着一双充血的眼睛,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身下的血液已渐渐干涸。
纵然她已经千万次想象过这屋中的情形,可当真的看到死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惊呼。
惨淡的月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照映出了一双并不陌生的眼睛来。
她是胡翠花。
自从她从这屋子里溜走之后,她便一直有些不安,尤其是想到黑哥手里攥着的那一沓银票,更是心痒痒地难受。
如果这些银票落入李青梅的手里,那他们家岂不是要发达了?
因此,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甘心的胡翠花犹豫了好久之后,还是决定摸着黑到这里来再看一眼。
可她看到了什么?
黑哥了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匕首,而手里,却依旧还攥着那沓银票,根本就没有被拿走。
原来李青梅这么傻,送上门来的钱都不要吗?
心里的激动顿时将恐惧冲散了许多,胡翠花小心翼翼地挪上前,一边低声道:“对不起啊,杀你的可不是我,是李青梅那个小蹄子,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千万别开找我啊……”
她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去拽他手里的银票,他这银票还握得真紧,叫她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拽了出来。
看着手里的一沓银票,她的脸上顿时洋溢起笑容来,她甚至能预见到自己未来吃香的喝辣的生活了。
激动之余,她甚至亲了一口那银票,才将它们小心地塞进怀中,轻手轻脚地朝门外走了出去。
夜风似有些寒冷,吹得她打了个寒战,她拢紧了身上的衣服快步往回走了几步,可忽然,她的步子却顿住了。
她以一种极不正常的姿势,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呃……”她只觉得自己的喉间似有一团火在烧,剧痛之下,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张一张嘴想吐出什么东西来,可不料却有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吐出来的血,双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可她终究还是什么都住不住,缓缓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至始至终,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而另一边,已经走远了的苏瑜自然不知道身后的新月镇里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此刻,睁着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正淡笑着望向一脸惊诧的卢秋水。
卢秋水没有惊讶很久,回过神来的她脸色却显得有些难看,她紧紧地抿了抿嘴唇,问道:“我们落霞山庄……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山庄,您真的要找我们合作呀?”
在她的心里,这种所谓的“生意”便是借着救命之恩的名义要狠狠地压一番价格,这样一说,这些粮草和伤药还不是要他们落霞山庄来掏腰包?
尽管救命之恩确实重大,可落霞山庄也没这个余钱这样让人宰呀。
一时间,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显然是想要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苏瑜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为难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顿时微微一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既然说了是做生意,便是按照市场的价格来和你交易,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怎么样,不考虑考虑?”
卢秋水没想到她会说得这样坦白,细看她的脸色,也见不到任何心虚的表情,顿时心下便信了几分,道:“那这样的话,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再详细谈谈?”
她既然是落霞山庄的大小姐,能独身一人出来押货便知道她也是个有能力的人。苏瑜既然打算将生意送上门来给她,她又如何会拒绝?当下短暂地思索了片刻,便郑重地向她发出了邀请,道:“反正没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不如我们去前面的镇上找个酒馆,边吃边聊可好?”
“这样也好,”苏瑜原本打算就在这里把这桩事情谈妥下来,可看卢秋水的样子,显然是将此当成了一件大事,于是没有异议地点点头,道,“那就按照卢姑娘所言吧。”
她上了马车,随着落霞山庄的车队悠悠地行了一路,等到天明时分果真便到了下一个城镇。卢秋水也是个爽快的人,见苏瑜果真开出了寻常的价格来购买,买的量又不小,于是也直爽地将价格降低了几分,虽然比起别家来稍低,可算起来,落霞山庄能赚的也不少。
“那就这样定了吧,这些东西越快运过去越好。”苏瑜在契约上按下自己的手印,道,“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飞鸽传书给我,我会派人出来押运粮草的。”
“这就不必了,”卢秋水笑道,“既然契约上说好是由我们来押运,那我们就一定会将货安全地送到云陵的。如果下次有需要,您还可以来找我的,价钱一定给您便宜些。”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苏瑜朝她笑了笑,行了个江湖人的礼节,道,“那就就此别过吧,对了,卢姑娘可否能赠我一匹马?”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从新月镇一路追车队而来,竟然连一匹马都没有。
“……”卢秋水显然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要求,默了半晌之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既然如此,我的这匹坐骑虽算不上什么名贵的宝马,可也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如果恩人不弃,就骑着它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