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看着陆安旸手中的罪证书默默无言。
“是你让他去审问陆安祁的？”她凑近了去看，温热的呼吸无意识地打在陆安旸的颈侧，惹得他的目光炽烈了少许。
可他却明白当下并不是合适的场合，而她的心思显然也不在其间，只好道：“倒也不是，是他自己要去的。”
“那你肯定是知道咯？”
苏瑜抬眼看他，见他没出声，就知道是默认的意思，忍不住摇了摇头，道：“看样子陆安祁的下场肯定很惨，不过，他要去审问怎么不叫上我们？”
陆安旸忍不住揉了揉她顺滑的发丝，淡淡地笑了笑，道：“你都说了他的下场会很惨，那我们还去看什么？”
他深知陆安祁落在他那个三哥的手里根本讨不到好，甚至已经能预见到那种血腥的场面，又如何还会带着苏瑜去？
反正他所需要的，也不过是一纸罪证，有了这份罪状书，他才能将兵权光明正大地拿回来，而陆安澈……也才能借助他的力量以活人的身份重新回到众人的视线中。
苏瑜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为什么陆安祁的下场惨了他们就不能一同去审问他，她的面上只是出现了一抹极淡的惋惜，似乎是为自己错过了什么而感慨。
陆安旸哪里能不明白她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是个草包废物，让陆安澈去处理已经足够了，就等着看吧，他那一派的党羽也很快就要被除尽了。”
他深知陆安澈的为人，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在这些方面，他的作风和陆安祁，或者是说素和黎昕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既然陆安祁被扳倒，那么他很快就会借助这一次“死而复生”，来渐渐掌控朝堂上的地位，那些曾经打击过他的人，也会让他一点点斩草除根，直至消失在朝堂中。
而这一切，陆安旸并不打算插手，甚至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坏处，反而是帮了他的忙了。
可他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他极淡地皱了皱眉，道，“景家你打算怎么办？”
景家在打压陆安澈的时候不遗余力，为陆安祁的上位出了大力。有陆安祁在的时候，尚能保景家荣华富贵，可如今他们的靠山倒了，陆安澈又强势崛起，他们定然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他这才想来问问苏瑜的意见，如果她想保景家……那么，他倒也不是不可以横插一脚，让陆安澈对景家无可奈何。
尽管景家的做派，他也不怎么看得上。
苏瑜听他骤然提起景家，微微愣了一愣，才眨了眨眼睛，道：“景家……虽然算是我名义上的家人，不过你们若要动手，不必顾及我就是，当然了，老弱妇孺和那些无辜的人……”
她明白这是政斗中必须要经历的过程，成王败寇，景家既然押错了砝码，便自然要受到惩罚，不光是她，就连景飒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怪自己选错了人。
而景飒只是她这具身体名义上的父亲，在她来到异世之后也并不见得对她有多好，反而更像是一枚有助于他高升的棋子。
既然如此，苏瑜便更加没有了要帮他的理由。
只不过景府中还有很多很多无辜的人，像方姨娘，像刚出生的孩子……这些人却不该为景飒的愚蠢买单。
“这你放心，”陆安旸弯了弯薄凉的唇，心里为她的善良和理智而柔软。
他道：“我有分寸的，如果你相信我，就全部交给我来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三天后，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陆安祁像一条丧家之犬被提上了大殿，手脚都捆着沉重的铁链，叮当作响，身上倒是换了一件干净的囚服，将那一身伤痕都遮了起来。
这三天里，没有人知道他遭遇了什么，这可能是他这二三十年中最痛苦的记忆。也许以前的这么多年曾经历的苦楚加起来，也不会有这三天受的苦那么多。如果他能掀开自己的衣服来，这满朝的大臣就会发现，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一块好皮肤。
烧的，烫的，抽的，剜的，有些只是用布条随便包扎了一下，可更多的只是暴露在空气中，流着脓液，和衣服沾在一起，留下肮脏的污迹。
他曾经嘶吼过，反抗过，用仇恨的眼神盯着每一个人，可却根本没有丝毫的作用。换来的，不过是狱卒更加不屑的眼神，和更加凶狠的鞭打，每一下都似是深入骨髓，一直渗透到五脏六腑去。
所以他渐渐地明白，自己是真的被人抛弃了，他的这个皇上的身份，也不过是纸糊的，一捅就破了。
他不再是什么皇上了。
就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一下子颓然地跪倒在了地上，哗啦啦的铁链震颤，惊了一众的大臣。
尤其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见到他跪下，吓得连连后退，撞在了身后人的身上。
可已经知道了一些内幕的人，却纷纷露出了饶有深意的表情，将视线投在了为首的陆明轩和陆安旸身上，低声地窃窃私语。
“肃静！”陆明轩的鹰眸从大殿中环视而过，似乎带着实质性的压力，顿时让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小了下去。众大臣纷纷低头看着脚下，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诸位，”在一片寂静中，陆明轩终于开了口，“本王的手上有一份罪状，而罪臣陆安祁已经认罪！从今日起，他不再是我西楚的君主，而是戴罪之身！小福子，将这罪状念出来！”
立刻有宫人恭敬地从他手里接过了罪状，打开，一字一句清晰地念了起来。
大到勾结北漠、弑父杀兄、伪造遗诏，小到强抢民女，贪污受贿，一件件一桩桩，就像是一根根锋利的钉子一般，狠狠地扎进陆安祁的心脏，将他最后一点希望尽数打破。
尽管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可他还是忍不住抖了抖，面上露出了痛苦之色。
如果一早能料到今日的下场，那他还苦心谋划些什么，不如抱着他的美人儿安安稳稳地做他的王爷，至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他低垂在身边的手缓缓地握成了拳，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一丝疯狂。
“云倾城呢，为什么不把她也抓起来？”他嘶吼，声音之大每个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和素和黎昕有一腿，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和北漠搭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