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哦,白河县的饥荒……”杜鹏尚且还沉浸在被白昀撞破好事的尴尬和惊慌之中,根本就没有听清白昀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才倏然惊醒过来,抬眼诧异道,“赈灾粮……和钱款?没有啊,白河县闹饥荒……是下官的失职,可是,下官从来没看见过什么赈灾的银子啊!”
“那你刚才点个什么头?”西枫冷眼睨他,“我看你是私吞了朝廷拨下来的官银,不顾百姓的死活吧!”
“哎哟哟,”那杜鹏一听此言,吓得立刻在地上磕起头来,一面磕一面道,“白大人明鉴呐,下官……下官就算再糊涂,也不敢将皇上拨来赈灾的银两拿作己用啊!”
“口说无凭, 你可有证据?”西枫显然不信,又问道。
“这……”杜鹏也犹豫了,这一件根本没发生过的事,要他怎么拿出证据来嘛。
苏瑜见状,瞥了那杜鹏和他身边姑娘一眼,道:“既然如此,把你的账簿拿出来,对一对不就知道了?”
“啊,账簿……”杜鹏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本犹豫的面色更加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和为难,然而,他还没想出什么办法来糊弄过去,就听见白昀发了话道:“嗯,杜鹏,把你郡守的账簿拿来给本官看看。”
杜鹏便是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当着白昀的面吩咐下人道:“还不快去把账房找来?”
不多时,一个身材矮小却目露精光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朝着白昀跪拜之后,道:“大人,小的张寮就是这郡衙的账房,您要的账簿小的带来了,还请您过目。”
他呈上了一本厚厚的账册。
随后,他起身站到了杜鹏的身侧。
对账目的事情苏瑜并不在行,便由西枫接过了账簿坐到一旁看去了,而她,目光在这书房里传了两圈之后,便落到了张寮和杜鹏的身上。
那张寮虽然看似唯唯诺诺的,可实际却是个人精,眼底的精光在不经意间乍露,叫人难以猜测他的心思;而那个杜鹏,倒也算是个见风使舵之徒,虽然做不到八面玲珑,但适时的示弱也叫人并不那么反感。
而他此时,显然并不怎么坦然。
苏瑜若有所思地移开了目光,装作不再关注他们的模样,果然便见到那杜鹏拿胳膊肘捅了捅张寮,眼神不住地往西枫手里的账簿上瞟。
而张寮,却比他要镇定许多,几不可察地从眼底露出了一丝得意,朝着杜鹏点了点头,随后,便果然见到杜鹏也似松了一口气般放松了下来。
苏瑜将他们的动作尽收入眼底,低垂的眼帘中,有一丝细微的冷笑蔓延开来。看来,那账簿果然有些问题。
在来这白河郡之前,她倒是曾经听白昀说起这个杜鹏来。这杜鹏确实是个好酒色之人,平日里玩乐的时候多,处理正事的时候少,可要说什么大错,倒也从未有过。除此之外,他虽然没有什么背景,可有事没事地对晋安城主一巴结,倒也十分讨城主的欢心,因此对他那些小毛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让他在这白河郡里顺风顺水地当一方郡守。
由此看来,这白河郡的郡守,确实还挺会“做人”的。
好一会儿,等白昀手里的茶盏已经添了三回水了之后,才见西枫捧了那一沓账簿走了过来,道:“主子,账册上面……看不出什么问题。”
“哦?”白昀终于放下了茶盏,他抬眼看了一眼西枫,似乎对他的结论有所怀疑。如他这么仔细的人,方才杜鹏和张寮的动作,他自然也看在了眼底。
西枫在白昀的视线下微微低了头,将账簿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道:“主子……我真的没看出什么问题来。”
苏瑜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她虽然知道这账簿一定有问题,可那张寮既然敢拿到白昀的面前来,便定然已经做好了手脚。
白昀在众人的视线中将那本账簿接了过来,随手翻了几页,上面的确清清楚楚地写着税收以及用款的各项事宜,乍一看,不仅没有问题,反而仔细明晰,若不是知道杜鹏的为人,恐怕真要以为他是个清廉公正的好官了。
白昀修长的手指在纸面上滑动,他忽然指着其中的一项钱款道:“修桥修路,嗯,看不出来你杜郡守还挺为百姓着想的。”
“那是,那是。”杜鹏搓着双手讪笑了一声。
“还有,”白昀头都没抬,“白河郡的粮税也都收得很不错啊。”
“是啊,是啊。”杜鹏面上渐露喜色。
“不过,”白昀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都是白河郡因为大旱颗粒无收,那你这粮税,到底是怎么收来的?还有你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修路修桥,要不要本官出去找几个百姓来问问,看你这路是修在天上,还是桥修在海里!”
杜鹏的喜色倏然凝固在了脸上,还未及说什么,便见那本账簿如废纸一般被砸在他的脚下,而白昀神色冰冷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阶下囚。
他一下子就慌了。
“不是,大人,”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拾着那本账簿哆哆嗦嗦,结巴了半天道,“大人,白大人,这……下官也实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这……这账本都是账房在做,下官,下官也……”他忽然一把揪过张寮的衣领来,骂道,“一定是你要陷害本官,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那张寮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杜鹏这是打算要拿他顶罪,当下就挣脱了杜鹏,跌跌撞撞地跑到白昀面前跪下,抓着他的衣摆道:“大人,这不关小民的事啊,小民全都是听杜大人的指示办事的,小的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大人,他是在胡说,他这是污蔑下官!”杜鹏一听那还得了,冲上来就要和张寮扭打在一起。
“行了,都住手,”白昀的话成功地制止了二人,他看着面如土色的杜鹏道,“你伪造账册一事,本官自然会和你算清楚,但现在,本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你,朝廷拨下来的赈灾款到底在不在你这里?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现在坦白,还能从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