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恭敬地呈着那木盒。
苏瑜默了默,无奈,只好伸手接了过来。
她自然没有看到,在她接过木盒的瞬间,月影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上好的檀木还留着浅浅的香气,木盒没有上锁,因此她轻而易举就打了开来。
里面,有个洁白的玉扳指,正在月色之下反射出温润的光。
苏瑜伸手将它拿了起来。触手温暖而光滑,虽然没有任何花纹和雕刻,可天然的纹理清晰,大方而贵气。
哪怕她不懂玉,也知道,这个扳指定然价值连城,更或许,还有什么隐含的意义。
于是她开了口,道:“月影,这是做什么的?”
月影低着头回答,道:“这是公子贴身带的扳指,公子说睹物思人,他留了您一支玉簪,因此拿这个扳指来换。”
玉簪?
苏瑜一愣,伸手往头上摸去,只见原本束在头上的簪子果然少了一支,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拿去的。
也许是忽然抱住她那会儿?
她怔怔地眨了眨眼。
睹物思人……所以留了个扳指,好让她不忘记他?
苏瑜苦笑了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送回去的话,将这枚扳指贴身放了起来。
也好,既然以后都不再见面,留个东西,也好算是个纪念。
她叹了口气,却并不知道月影还少说了一句。
这扳指,就相当于是殷时骞名下所有的资产,他将扳指给她,也就代表了,她将会是这些产业的女主人。
就连韦安晏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主子。
这些,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
而此刻,远在京城的睿王府中,陆安澈正看着最新的线报面色犹疑。
“你确定这情报没错?”他问下方来报的探子。
探子躬身行礼,道:“回王爷,属下确定这些情报都没错。”
“是么,”陆安澈看了他一眼,“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书房里没有了别人,他这才打开了密报,仔仔细细地一行一行看了起来。
在边关发生的一切,他有渠道能第一时间获取消息,因此他确信,他手中的这份东西,陆安祁和其他大臣还都没有收到。
对他们来说,情报并不可贵,可贵的,却是时间。
谁先拿到,谁就有了主动权。
他格外仔细地看这一份情报。
而这份情报中,也格外仔细地列举了边关所发生的一切。
从陆安祁失了云陵,到大军在峡谷的惨烈,再到黄衣的神秘人出现,扭转局势。
一直到陆安旸带着圣旨出现在燕城,要求陆安祁交出虎符的情报,都在这里面。
他不由得挑起了眉。
身在京城,皇上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控之下,到底有没有这一道圣旨,他比谁都清楚。
所以老四那个闷葫芦,竟然连假传圣旨这种事都干出来了?
这可真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陆安澈握着线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神色间有几分莫名的怪异。
陆安祁那个草包用兵,丢了云陵又差点失了燕城,而老四接手,一下子打了胜仗,收复了燕城的失地,这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在于,老四这么做,岂不是很快就要被皇上发现,然后捉回京来处决?
假传圣旨,这罪名可不轻。
尤其是他这才刚刚娶了亲,弄不好,连他丢在王府里的娇妻都要被连累。
他摇了摇头。
按理说,陆安旸这般自投罗网,他应该是高兴的,毕竟,对于他来说,陆安祁那个草包实在构不成什么危险。
可……
西楚这般情形,他同样明确地知道,是需要陆安旸的。
至少,这兵权,现在正是应该归他所有。
这点轻重,他完全分得出来。
因此,他犹豫了。
说实在话,兵权这事,他也有责任在里面。如果不是他非要动纳兰家,恐怕也勾不出这事来。可最后兵权落在陆安祁手里,他是没想到的。
这样一来,他自己反而倒落不得任何好处了。
为他人做了嫁衣,他自己心里,也是不甘的。
像这样,兵权重归陆安旸之手,反而倒比原先的情形更叫人心里舒服了。
他来回踱了几步,沉吟了一阵,终于下定了决心。
算了,这次,就让老四承他一个人情好了。
他勾唇笑了笑,招手找来了暗卫。
“去把战报拦截下来,下面有任何人胆敢往宫里传的,都扣下。”他下了命令。
暗卫很快就去了,而他,换了身衣服,匆忙就往宫里而去。
算是他发发善心,弄个真的圣旨来帮衬一下吧。
皇上早已病重,所有的权力被他一点一点架空,就算他不愿意,威胁一下,应该也不要紧。
陆安澈的眼里闪过了一道冷光,深处丝毫没有对自己父亲的丝毫同情。
生在帝王家,早就该练就了冷心冷血,所有表面上的感情,无非是为了给未来的权势铺路而已。
他这么想着,坐上了往宫中的软轿,微微阖上了双眼。
还要好好想想,这个人情,他要陆安旸怎么来还。
五天后,远在燕城的陆安旸莫名奇妙地便收到了一封密件。
一个长条状的包裹,外加上一封信。
他看了一眼其貌不扬又沉默寡言的信使,摆摆手,让他下去了。
这看起来,并不像是寻常的物品,他盯着桌上的包裹,屏退了众人,小心地打了开来。
然而,里面的一抹明黄色却映入了他的眼帘。
圣旨?
他墨色浓郁的凤眸忽然变得极为幽深,没有犹豫,便拿了起来。
里面,寥寥数言,和他那封伪造的圣旨没什么两样,可那鲜红色的印章,在细节处更加清晰精致,表明了它的真假。
……这竟然给他弄了一份真的圣旨来?
他拧着眉头上下看了圣旨两眼,将它放在了一边,转手拿起了那封信来。
那封信上没有署名,也只有寥寥数行,可他却知道是出自谁的手。
他的好三哥,竟然会好心给他送了这样的一份大礼?
他冰寒的凤眸微眯,略略一想,便忽然勾唇一笑。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省去了他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