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瑜算是彻底懒在了自己的寝宫里。
不是她不愿意动,而是陆安旸实在将她保护得太好,也许是因为上一次被绑架的原因,他实在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黏在她的身边,就连晚上,也时常宿在她这怀瑾宫中。
王府里的下人纷纷喜闻乐见,以为过不了多久王府里就会添个小世子,可唯独苏瑜却知道,陆安旸虽然留宿,可却从未碰过她分毫,大抵是她自己也没有做好准备,因此,也从未说什么来捅破这一层关系。
尽管如此,可每天依旧还是有消息从外面传来。
苏瑜看毕陆安旸递给她的密函,微微扬了扬眉,道:“现在陆安祁已经登基为帝,他现在看似没有什么大动作,可他心里定然是想除掉你的,不过是一时半会儿忌惮着你手里的兵权不敢动而已。陆安澈的例子就是个最好的说明,我别的不怕,就怕他像对付陆安澈一样用捏造的证据来对付你,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她的话并不在陆安旸的意料之外,事实上,她能想到的东西,陆安旸也能想到。他极淡地笑了笑,道:“既然他忌惮我的兵权,那就好了,我直接将兵权交给他就行了。”
“你要交出兵权?”苏瑜骤然一愣,神色间清晰地出现了几分愕然,眨了眨眼睛才道,“就算你交出兵权,依陆安祁的性子,他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你吧?我看还是和他干到底为好,反正你有大军在握,不必怕他。”
陆安旸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就放心吧,我难道像是这种任人宰割的人?”他顿了顿,脸色才稍稍严肃起来,道,“这也是我想了很久才决定的办法,陆安祁的登基中有问题,可他捂得严实,我们一直都没有办法找到,所以……”
“所以你就想着行一招险棋,看他会不会露出马脚来?”苏瑜不蠢,一下子就猜出了他的打算,当下想也没想就拒绝道,“这怎么行,万一你这么做了还是套不出他的弱点,那岂不就等于束手就擒?这太危险了!”
可谁料,陆安旸却以无辜而无奈的表情看着她,道:“那怎么办,我已经交出去了。”
“……”
苏瑜的心情很微妙,情绪很复杂。
她盯着陆安旸看了半晌,抿着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道:“那陆安祁有什么反应?”
陆安旸道:“我说我要辞官,他答应了,别的,暂时还没看出什么来。”
“……”
明明是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可这时候,她却莫名地觉得他蠢萌蠢萌的,以至于气到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样严峻的形势下,他不就是因为手里的兵权这才引得多方忌惮吗,陆安祁要动他前要先掂量掂量他的军队,素和黎昕要攻打西楚时要先算计算计他的实力,他纵然很强,他的武功纵然难有敌手,可他到底是一个人,他挡不住千军万马,也挡不住层出不群的阴谋。
他只是一个人啊。
苏瑜无声地叹息,可陆安旸却好似察觉到了她的心思,不甚在意地拍了拍她的脊背,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万事有我,你别担心。”
她叹了口气,问道:“那我们现在呢,还是继续住在这王府里吗?”
既然辞官,那是不是要像书中说的那样远离京城,归隐田园,然后再不过问朝堂的事情了?
陆安旸很高兴她用了“我们”二字,向她解释道,“陆安祁准许我们继续住在王府里,除了官职之外,其余的一切不变,也刚好方便了我打探消息。”
能继续住在京城,倒确实是件好事。
苏瑜过了惊诧的劲儿,渐渐回归了理智,她默了默,道:“那现在,你打算从哪一方面开始查,从陆安祁拿出来的遗诏上面吗?”
要想证明他不该坐这龙椅,也只能拿出证据来证实这圣旨是伪造的,那样,他便是伪造圣旨的死罪,自然也当不成这个皇帝了。
可陆安旸却微微摇了摇头,道:“事实上,这圣旨我们已经都查过,圣旨的本身是真的,印章也不假,他到底是怎么弄到手的就不知道了。总之,不管是我还是陆安澈,都没办法查出更深的东西来。”
“那要怎么办?”苏瑜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
“你忘了,还有一条路,”陆安旸拥着她,低沉好听的嗓音恍若大提琴一般在耳畔缓缓流泻着,道,“你还记得先皇的死吗?虽然对外称是病逝,可我们都知道,他其实是中了毒。这其中尚有蹊跷,我有预感,这或许和陆安祁脱不了关系。”
陆安旸的话仿佛如醍醐灌顶,让苏瑜的思绪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脑海中似乎有一条长长的线,将这近来的所有事都串联起来,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她虽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也无法将这所有的事件都理清,可冥冥之中已有预感,这一切,似乎都和素和黎昕脱不开关系。
他曾经说过的,他想要称霸这个天下,也曾经想方设法地打入西楚的深处。他同样说过,等这一切安定下来,他就会是这个世界的霸主,而那时候,他会迎娶她成为他的妃子。
她清晰地记得那时候他的神情,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光芒,印证着他的计划正在万无一失地进行。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早已部署好了一切,不是吗?
苏瑜越想便越觉得心凉,脊背上也不由得升起了一阵寒意,冻得她忍不住抖了一抖。
原来,从先皇中毒的那时候起,他就已经深入了西楚,在京城布下了他的势力吗?
不,或许更早,在他们谁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周密的计划,想让这整个天下成为他唾手可得之物。
这难道不可怕吗,这难道不叫人心惊吗?
到底有多么深的心思,才能做到这一切,才能布置下如此深远的谋划?
苏瑜低垂的眼中划过了一丝凝重和肃然,拢在袖中的指节不由得曲起,死死地扎进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