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人间四月芳菲尽,外面的诗是这样写的。
可以对于大赢来说,四月冰雪初融,春天才刚刚到来。
宣毅帝十年。
秦止接到来自皇城的命令,这一战,要攻下大赢,彻底灭掉燕国。
将士们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完全没有将这一战放在眼中。
秦止站在齐国的城墙之上,远远眺望着那座垂死挣扎的城市。
大赢。
一个名为赢却注定输的地方。
上官泽走上城楼,笑着拍了拍秦止的后背,道:“五哥,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将士们都在下面喝酒吃肉呢。”
秦止的眉头皱起,道:“本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呵,哪里不对劲?我们以三倍的兵力围剿大赢,大赢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困兽之斗,你看这冰冷的风,一点也没有我们齐国的好,等打赢了这场仗,我们凯旋京城,看春暖花开,看璃韵。”
上官泽有些喝醉了。
他心里高兴,拿着酒壶直接向肚子灌,两颊都是红透的。
跟着秦止混,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将一个新的酒壶递给了秦止。
秦止接过酒壶,却没有喝。
他的目光凝在那座不远处的城池上。
明明和画中的没有任何不同,可秦止的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不安,好像在那座城池里,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一般。
而且这个秘密,会关乎这场战争的成败。
秦止想着,侍卫上前通报,说是北城的县丞君润泽求见。“
“君润泽?”
上官泽打了一个酒嗝,“居然和我的名字还有些相近。”
秦止道:“让他上城楼。”
“是。”
侍卫下去,上官泽站在秦止身边,“五哥,这货的底细我已经给你查清楚了,之前在京城勉强能够混个小官,是个溜须拍马的人。
可惜前几年太后和摄政王打架的时候,他站了太后,摄政王一上位直接把他调到齐燕交界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现在太后重新掌权,他又开始发挥自己拍马屁的德行,就算在北城,也成功勾搭上了陈家人,听说咱们这次打仗,人家就要逃走避难了。
这种人,我最瞧不起,还和我一个名字。”
嫌弃的话音刚刚落,侍卫便带着君润泽走了上来。
君润泽看起来五十出头的年纪,脸上一笑便堆满了皱纹。
看那笑容,果然和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喜欢溜须拍马之人。
上官泽反正喝醉了。
此刻见到君润泽,他吹了一个口哨,道:“君大人,您上这城楼的时候,有没有腿软啊?”
君润泽稍有些尴尬,可脸上很快又堆上了笑容。
他道:“军爷说笑了,小的在这北城守了几年的时间,对这北城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对对面的燕国大赢更是恨之入骨,小的一路见证军爷将齐国的疆土扩充,小的实在骄傲,有军爷在,小的是不会腿软的。”
上官泽看着他满脸的皱纹,听着他嘴里憋出的话,嫌弃道:“果然,大君大人一级的人,就算是放个屁也是香的。”
“上官,不要乱说。”
秦止冷声制止,上官泽哼了一声,拿着酒站在城池边没有再多说别的。
君润泽还跪在地上。
秦止问道:“君大人此番回到京城,不是母后给大人许了什么样的位置?”
君润泽一怔,很快回答道:“不过是礼部尚书的职位,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不会让太后失望,不会让王爷失望,也不会让齐国失望。”
礼部尚书?
秦止想了想,这果真是个没什么用的职位,油水倒是能捞一些,但和他的关系不大,不用担心这等溜须拍马之人。
朝堂上的事情秦止素来觉得没意思。
既然和他无关,他也没有问太多。
留这等只知道溜须拍马贪生怕死的官员在北城,反而一不小心就容易将他们的消息全都漏了出去。
从秦止这儿得到了回应,君润泽匆匆惶惶回到了府邸,老婆小妾和孩子早都已经收拾好东西等着。
君润泽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走走走,快走,这地方马上就要打起来了,一刻都留不得,我带着你们去京城过好日子。”
正房余氏擦了擦眼角的泪,道:“老爷,我们不管什么好日子坏日子的,只要能跟着你就行。”
孩子们都站在旁边。
君润泽带着大家一起走。
他清点了人数,忽开口道:“止遥呢?”
下人惊住,也开始寻找二少爷的下落。
现在的北城人人自危。
他们说快要打起来了,大家都拎着包袱快点逃跑。
只是……君止遥却不见了。
君润泽和下人匆忙跑了好几圈,总算在屋后找到了君止遥。
君润泽怒道:“你在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今天一起走的?!”
君止遥无辜地低下头,眼圈是红的,道:“父亲,妹妹不见了。”
“胡闹,你妹妹明明就乖巧地站着,准备和我们一起走,别闹了,快点离开。”
“真的吗?!”
君止遥抬眼,眸中带了几分期许。
君润泽没时间和他废话,点了点头将君止遥带走了。
君止遥和君润泽回到了大家集合的地方。
他的脚步顿住,摇了摇头道:“妹妹不在……”
“那不是你妹妹吗?”
君润泽已经受够了他的无理取闹。
君润泽指的地方,君柔慧站在那,亭亭玉立,甚是好看。
君止遥摇了摇头,道:“父亲,令仪不见了。”
闻言,君润泽的眉头轻蹙,目光扫过,像是才发现家中少了这样的一个人。
余氏道:“她素来痴傻贪玩,现在又不知道去哪了,老爷,我们还着急赶路,若是迟了,城门就出不去了。”
“嗯。”
君润泽应声,也不再管君止遥的胡搅蛮缠,将君止遥抱上马车,一家人便急匆匆地走了。
他们带上了家中的金银财宝,甚至连细软都带了,唯独没有带小女儿君令仪。
对于君家的所有人来说,这个女儿,可有可无。
没了,是少了一张吃饭的嘴巴。
多了,才是真正的闹心和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