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昆仑之巅,一个身影遥望天边。
月光下,幽暗的身影,昏黄的月华,在这一刻显露出几分黯然。
微风吹来,一阵清凉的气息弥漫华山之巅。这一刻,那人影转过身来,看着阴影处,脸上露出一缕轻笑,隐约间有些淡然。
“为什么不说话,你不是有话想对我说吗?”
只是听在那来人耳中,嘴角却忍不住微微轻颤。“我只是想多看你几眼!”
短短的一句,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或许这句话很平淡,只是听起来有些让人感叹。
月光下,那人抬头看着对方,低声道:“你该站近一点。”
身体一震,阴影中的人凄然一笑道:“虽然远了一点看不真切,不过还能看得见。”说话间缓缓走出,竟然是那兰凤仙子。
来到山顶,兰凤仙子望着夜空,轻声道:“此去经年,你一向可好?”
看着那月光下的美丽脸庞,叶东阳柔声道:“还好,只是惦念你。”
兰凤仙子望了他一阵,最后移开目光,轻轻的道:“你不是说这一生,我们注定无缘?”
叶东阳脸色微动,移目望着天边,口中轻吟道:“你是知道的,我昆仑一脉皆是叶氏皇族族人,当初先祖避世之初便有遗命,后世嫡传子孙不得擅配民间女子,若早知此事,那当初我们就不该许下那海誓山盟,如今却误了你终身。”
宛然一笑,兰凤仙子道:“或许的事情太多了,人的一生谁能看穿?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就不该相逢,那样也就不会于你们三人纠缠几百年。记得燕离渊他对我说了一句话,南海派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弟子都陷入了一场梦,一场由三个男人所组成的梦。我的梦太久了,或者早就应该结束了,是吗?”
叶东阳身体一颤,避开她的眼神,低沉的道:“这一世是我亏欠于你,当初你要选择姜子楚,一定比现在好些。只是现在已经太晚了,我们这一世注定了纠缠不清,一直到烟消云散。这么多年来,你见过他吗?”
兰凤仙子道:“见过,就在不久前,他突然跑来。只是我愧对于他,一生都心里不安。”
回头看着她,叶东阳道:“有没有想过有一天跟他离开?现在的人间混乱不堪,或许你该考虑一下,这是个不错的方案。”
漠然摇头,兰凤仙子道:“此时回头已经太晚,非其时非其地,一切都已经改变。我既然已经委身燕离渊,那于你于他,都不过是过眼烟云。算了,现在这时候,我不该你与谈这些。宗门新立,你该将所有心思放在斩妖除魔之上才是。”
叶东阳闻言,忍不住在心底一叹,若非自己一念之差,兰凤此女又怎么会和后来的姜子楚和燕离渊纠缠不清,这一生注定了要亏欠于她,或许这就是自己修那断情道的代价。得到最想要的,必将失去最不愿意失去的,这就是天道吗?
甩开思索,叶东阳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提那些往事了,一切随缘吧。此次宗门成立,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唯一的变化就是叶玄的出现。这一来我们实力大减,往后的日子恐怕有些艰苦。”
兰凤仙子道:“这是必然。目前我们说起来风光,其实我觉得我们的处境并不乐观。魔界大军兵分三路实力强大,而姜子楚手下的实力也是非同小可,加上神秘月神教,以及叶玄,还有驱魔盟等等,四面皆敌,如此胜算不多。”
轻叹一声,叶东阳道:“从派出的探子回报,赵文和已经度过洛水,不日即将赶到昆仑,为此我们得多加留意。另外,九黎和魔界派出的高手也一直徘徊在附近,可能想趁机对我们不利。黄昏,宗门弟子又接到一封匿名信,信中提到了关于月神教的一些事情。”
兰凤仙子眼眉一扬,问道:“月神教?我们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那?”
叶东阳道:“回不来了,已经证实全部死在了十万大山之内,对方似乎完全知道我们的行动一般。就那匿名信中所言,月神教的背后就是南疆巫族。而那南疆一向是姜家的后花园,整个南疆巫族,皆信奉上古九黎巫神。一旦这消息是真,恐怕这月神教便是那姜子楚备下的伏兵。”
兰凤仙子赞同的道:“传说中这巫道独成一派,我们的确得小心。除了这些外,还有什么消息没有?”
叶东阳微微沉重的道:“还有一个很令人震惊的消息,就是驱魔盟的盟主乌越儿。这个名字现在已经传遍天下,其威名之盛几乎快要超过紫璇了,简直不可思议。”说到这将青城山中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听得兰凤仙子脸色大变。
沉默了一会,彩仙子道:“照你这说法,这叫乌越儿的小丫头岂非相当不简单?她能轻易杀掉毒手秀士,可见其修为非凡,能得涂九翁与灵音和尚的青睐,还获得那传说中的圣兽朱雀,这是不是预示着她将来极为可能凌驾与紫璇之上?驱魔盟又怎么会选中她,由她出任盟主之位呢,这不是有些古怪吗?”
叶东阳道:“这个乌越儿的确有些能耐,据说当日在静湖就曾因为她而出现天地奇观,真正的通灵鼠玉也是由她发现,后为紫璇所得。是否获得朱雀,这事还很难说。至于这盟主之位,有人传言与叶玄有关,具体情况我们暂时还不清楚。”
轻叹一声,兰凤仙子摇头道:“叶玄?怎么又牵扯到叶玄,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与他联系在一起?”
叶东阳闻言不语,沉默了良久后,低声道:“他极为可能就是天界那人的转世,而我叶氏皇族说起来当初也是他的属下,只怕他身份的消息一旦传出,恐怕单单他的旧部就可能毁掉如今天庭的大好局面,所以天帝一定要他死。这也就是天庭为什么一再支持紫衣对付他的原因。”
兰凤仙子一惊,骇人道:“那个人?你说他可能是那远古传说中的那位尊神?这个不会吧,那只是传说而已,难道真的确有其事不成?”
叶东阳叹道:“有些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能告诉你的就是,我叶氏如今在天界的基业便是当年那个人所创立。只是我一直猜不透他回忆起了当初往事没有。这一次的天人五衰,据说因他陨落而生,只是目前暂时还没有证据。”
神色一暗,兰凤仙子脸现凄然之色,或许这消息太令人震惊,让她完全无法接受,也不愿意相信。夜风吹来,丝丝凉气笼罩着两人的身体。
……
一大早,青城山口,叶玄、若梦、仇啸天与众人辞行。本来是打算昨天下午离去,可乌越儿与众人一再的挽留,结果只得多留了一晚,大家趁机多聚了聚。挥走道别了众人,三人飞身云端,朝着东方而去。
前行中,叶玄笑道:“仇兄,你真打算去会一会那冥冠之灵?”
仇啸天点头道:“不错,既然是冥帝座下第一高手,我的确想去见识一下。你们呢,目前有什么打算?”
叶玄道:“有些事情已经拖得太久了,我打算做个了结。”
仇啸天笑道:“做人就是要随意一些,不要太拘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样才能随心所欲!好了,有缘再见。”突然加速,仇啸天呼啸一声就消失在了云端,剩下叶玄与若梦相视一笑。
看着浩瀚云海,若梦笑道:“如此美景,要是没有纷争仇杀,你说该多好啊!”
注视着她的笑颜,叶玄不由自主的含笑道:“世间离开追求的就是那份不易之缘,如果唾手可得,就不值得留恋了。”
若梦回头看着他,娇笑道:“也是,没有这人间数次劫乱,我们就不会生死相依。没有你与我相濡以沫,我们就不会拥有这份刻骨铭心的感情。”
怜惜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叶玄道:“我未来的路是一条逆天之路,能不能走完我也说不清楚,故而我有时候真的希望我们从来不曾相识,那样你就不会有什么牵挂。”
伸手封住他的嘴,若梦严肃的道:“你忘了,我曾许下诺言,和你生死相许,至死不渝的。”
叶玄低声道:“我却是辜负了你一番深情……”
若梦眼神一凝,脸上露出奇妙的笑容,淡然道:“事已至此,齐宁云与云潇只怕也是你我的情难劫数,既然不可避免,倒不如坦然面对?”
脸色一呆,口中喃喃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四目相对,若梦笑道:“这是宿世的情劫,不然为什么我们会彼此相恋?”
叶玄神色微变,避开她的目光,语气古怪的道:“只是太对不起你和孩子。”
惊奇的看着他,若梦想不到他竟然还耿耿于怀,忍不住微微一叹。
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若梦笑着岔开话题道:“算了,你既然不想说烦心事,我们就以后再提吧。现在,我们先去找那天门二十四仙的晦气吗?”
叶玄凝望了她一会,点头道:“去看看再说。”
前行中,若梦拉着叶玄的手,轻笑道:“有我帮你,那二十四仙……哦,如今也剩下十六仙了……不足为惧。”
叶玄道:“莫小看了他们,堂堂天庭四天王的嫡系心腹,只怕也有扎手的人物。”
若梦笑道:“莫说我如今也是堂堂妖界公主,便只我们联手,怕是玄仙之辈也输我们一筹!”
感受到若梦的鼓励,叶玄忍不住心胸澎湃,全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好,我们就一起与他们一争,看我如何啸傲于天地之中。”话落,全身光华爆涨,一股威临天下的气势在空中发出巨雷之声,宛如晴天霹雳。而同一时刻,叶玄与若梦的身体则消失在了云海里。
……
东海桃山鬼门关,此岛方圆约几十里,中央有一空地,立一石碑上书“幽冥关”几个大字。
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石碑前,冷冷的注视着那三个字,显然在考虑着这种可能性。
日光,透过稀疏的枝叶照射在这人脸上,只见他一脸威严,竟然就是那鬼帝杜子仁。
来此已经好一会了,杜子仁就一直盯着那石碑,表情相当严肃。这时,一阵幽风吹来,树林中突然阴风四起,阵阵寒气弥漫四野。杜子仁低吼一声,身影拔地而起,在半空中一连九转,最后斜移开三丈距离,口中爆喝道:“既然出来了,何不光明正大一见?”
一声阴笑在林中响起,只闻一个阴冷的声音道:“鬼帝杜子仁驾林我桃山,不知道有何贵干?这里可是幽冥之门,难道阁下想借道,到地府去认罪不成?”
轻哼一声,杜子仁道:“既然明白本座来意,还请出来一见。”
虚空中,那人冷声道:“阁下虽然与我兄弟齐名,但我兄弟有言在先,要借道冥界,都得拿相应的东西来换,我们这里从不讲情面。不知道你此来,有没有准备什么可以交换的东西呢?”
杜子仁脸色一怒,但随即就强行压下,哼道:“自然知道规矩才来,现在就请贤昆仲出来一见吧。”
鬼帝神荼笑道:“要见面容易,你先亮一亮你的本钱,我要衡量一下是不是值得才行。要是随便拿点什么东西来坑蒙拐骗,那可不行。嘿嘿,这是这里的规矩,你既然知道规矩,自当入乡随俗。”
杜子仁闻言脸色铁青,怒哼道:“狗眼看人低,天生奴才。看清楚,到时候别说你没有看见。”
伸手入怀取出一物,随意凌空一抛,就见一道璀璨的光华盘旋在半空中,不停的旋转。仔细一看,那是一面黑色的小旗帜,正面绘有一颗鬼头,反面是一些古怪的图案,旗杆幽绿发光,不时的有光华流转。
惊异一声,虚空中,神荼道:“想不到,你拿出来的竟是阴风旗?还真是出手大方,不愧曾是鬼帝之尊。既然你如此有诚意,我这就去和我兄弟商量,你先等着。”话落,四周阴风立散,树林再次恢复了宁静。
杜子仁收回令旗,轻轻落在石碑前等待。只一会,那石碑处一道黑烟冒出,转眼就是空中形成一道黑影,完全看不出模样。“欢迎杜兄来访,有何事请直言道来,本座不喜猜谜。”
杜子仁注视着那飘荡在半空中的黑影,疑惑的问道:“你是神荼还是郁垒?”
“本座自然是神荼,我那兄弟不喜与人交涉,岂会来见你。有事就速速道来,本座也只喜欢爽快一些。”
眼神微变,杜子仁道:“希望你没有骗我,不然你也难逃公道。此次我来这里,是想借路,去地府取出一样东西,不知道你可能给个方便?”
神荼道:“这要看你想回去取什么东西,本座才能考虑是否与你进行交易。当然你不想说就请回去,桃山规矩天下皆知,从不强求任何人。”
闻言,杜子仁脸露难色,显然不怎么情愿说出心中之秘。然而不说就无法借道,就拿不回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也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树林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杜子仁来回走动,一脸沉思,双眉紧锁,显然正在考虑。
突然,杜子仁停下身,抬头道:“我告诉你可以,但要是说了之后,你又不肯放行,那又如何?”
神荼道:“就因为这个原因,本座才要问清楚。能办成的我才交易,办不成的就请回,毕竟本座不是神灵。”
瞳孔微缩,杜子仁冷声道:“这样说来,我此行也不一定就顺利,如此我说出自己的目的,不就暴露了自己的秘密,这岂不是很不划算?”
神荼哼道:“这就要看各人的运气了,你来这里就得赌你的运气,运气好就能完成,运气要是不好,你就只有自认倒霉。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赌是不赌,快快决定。”
杜子仁眼神变幻不定,沉默了片刻后,脸色一狠道:“赌就赌,本座就看你是不是守得诺言。前不久我与九派一战,中了叶紫衣的圈套,全军覆没,为此我很不服气。几日前与六欲天宫中人巧遇,我们已经达成协议联手,本座也想东山再起,故而想回地府取一样东西。”
神荼听到这,打断他的话,不解的问道:“你说的这个,我都清楚也都理解,但你要回邪派,完全可以从何处来回何处去,为什么要来此借道呢?”
杜子仁哼道:“自然有缘故,不然我会蠢得拿阴风旗与你交易。我实话告诉你,我要回冥界南境,那简单之极。只是我一回去,冥帝就能感觉到我的气息,到时候免不了要大战一场,而我要想取出那东西,也就不可能了。这次我借道于此,就是希望取我当年输给十殿阎罗的宝器——墨龙吟。”
神荼道:“原来是这样,你想回去偷那墨龙吟。这个交易我得考虑一下,因为这玩意不是一般的东西,成功的机率很小。现在我想问一点,如果没有人阻拦,你能进入那无间地狱,取出那件宝物吗?”
杜子仁脸色有些迟疑,低声道:“通往无间狱的地府里有很古怪的结界,任何冥界的高手都无法靠近,所以强闯是不行的,不然我也不会非得要来借道了。”
神荼闻言道:“如此你请回吧,这个交易我们做不成了,恐怕我也无能为力。”话落黑烟迅速缩小,眨眼就不见了。
杜子仁大叫道:“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回答我,为什么不行?”
虚空中,神荼的声音传来:“照你的说法,那墨龙吟被十殿封印,以你的修为都破不了,我借道给你岂不是要受你牵连?既然如此麻烦,我自是不会接你这笔生意。走吧,你不如另想办法!”
怒吼一声,杜子仁气极的道:“可恶,你们竟如此诓我?”
震耳的声音回荡在树林里,可惜此时,再没有任何的回音。
山风吹来,桃林又恢复了平静,不知何时,杜子仁已经离去。而就在这时,那隐身的神荼突然再现,黑色的烟雾慢慢的汇聚成了一道清晰的身影,竟然仿佛是那陶山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