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意外的邂逅,常云三老大包大揽,答应将张灵童这件事情一定妥善处理,他们打发了胡彪回寨子,却把叶玄叔侄两个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原来三老所在的供奉堂却并不在铁血堂的大寨,顺着石阶旁一条小路,五个人一路往前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常云鹤指着山坳里的一处不大的院落,笑嘻嘻说道:“叶贤侄,那里就是咱老兄弟三个的住处。”
张奎咧了咧嘴,低声嘀咕了一句:“这铁血堂还真小气,居然这么一个地方就打发了三个老供奉?”
常云松微微一笑,转头说道:“这里是我们自己选的地方,身为修行之人,岂能贪慕富贵……上有瓦遮头,下有安身之处,足矣。”
几人到了院落,却见除了正房三间之外,东西左右各有四五间厢房,常云鹤指了指右手第一、第二间说道:“叶贤侄,老夫三人这就去大寨总舵找聂峰去商议那个张灵童的事情,你们先在此处休息,待我兄弟回来,再带你去领人。”
叶玄一愣,看着三老说道:“三师叔,不用我一起去?”
“区区小事,那需要你去费心劳力……有我老兄弟三个在,谅那小聂也不敢不听我们的话,你在这里静静等着便是。”
叶玄心里有些不愿,奈何自己到了别人的地方,看出来三老也是存了维护的心思,只得按下心头焦躁,默然点了点头。
稍停,三老安排了下人服侍这叶玄叔侄各自回房休息,便飘然往铁血堂大寨而去。
这一去便是一天,直到了傍晚用过了晚饭,正在院子里和张奎说话,突然就见常天龙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一进门看到叶玄立刻便大叫了起来:“叶少……大事不好了!”
“常……常师兄,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叶玄心里一沉,盯着常天龙问道。
常天龙脸上满是惊慌的神色,指着前山说道:“家叔三人去寨里和聂总舵主商议抓捕张灵童的事情,谁知道那个姓张的不知怎么联络了铁血堂众狼首和总舵里的下人,在茶水里下了麻药,将两位舵主和家叔三个全都困在后崖铁架山的囚牢了!”
“什么?”
叶玄悚然一惊,他万没想到,原本看起来是手到擒来的一件事情,居然还会出了波折。
“事不宜迟,还请叶少您二位千万要帮忙救人啊!”
常天龙一边冲着叶玄两人连连作揖,一边吆喝着,把左右厢房里几十号下人和常家的子侄们都叫了出来,零零落落一起到了院子里。
“二奎叔,你陪着他们先在这里等我消息,不要轻举妄动。我自己先去走一趟铁架山……”
“你自己去?”
张奎瞪大了眼睛,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那怎么行……想也知道那里现在是一片大乱,你去那里不是找死吗?”
“放心,我只是去探听一下情况而已。”
叶玄一把将张奎拽到了旁边,低声说道:“我不放心这个常天龙,你好好看着他守住这里,一切等我回来以后再说。就这么定了……不要再说!”
张奎干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一脸忧虑用力捏了捏叶玄的胳膊,低头默然不语。
那个常天龙却紧着吆喝众人,打算一并动身,才刚整队到了门口,却被叶玄和张奎两人拦了下来。
“你们这几十个人去了也济不了什么事情,都乖乖等着……我去先探听一下消息,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叶玄冲着众人一瞪眼,指着常天龙说道:“你既然找我帮忙,那就听我指挥,你们全都在这里待着等我消息……不得妄动!”
“这怎么行?”
“不行,我们要去救人!”
“让开!”
一帮人七嘴八舌,乱糟糟也不理叶玄,一拥而上便要涌出门去。
“慢着!谁不听话……这是要试试咱爷们的刀还利不利吗?”
张奎暴吼了一声,把大刀从背后抽出,横到了胸前,往门口正中一站。
常天龙眼珠一转,连忙几步感到了前面,转身回来抬手拦住众人道:“各位同族兄弟……这两位是三位家叔的故交,千万不要鲁莽冲撞。不如听在下的,静心等候叶少探听消息回来……大家放心,叶少可是堂堂筑基大修士,他既然要我们等着,自然有等着的道理,而且……叶少此去会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也说不定呢?”
……
转道赤焰岭后崖,这里离着叶玄出来的地方,约莫有五十多里地,叶玄步下行动如飞,但是眉头却锁得很紧。
眼前,两座尽是怪石嶙峋的山峰已经在望,在这两座山的中间,还横着一条不高的岭脊,活像一根扁担挑着两座石山。
叶玄靠在路边一块岩石旁,喘了一会气。他心里明白,前面就是铁架山的石牢所在了,只盼着最好不要大动干戈。早上才杀了人,鼻腔里依然充满了那股子粘腻的腥膻味,有些恶心呕得慌。
像一头狸猫,在黑暗中不带一丁点声息,叶玄烟雾般飘然来到山前,一条青石道路绕着上山,可除了白痴,谁也知道这条大道走不得。
静静向四周打量了一阵,叶玄终于飞身进入道旁的石隙中,他谨慎的往山上攀着,很快他已安然过了六道明桩暗卡。
小心翻过一条丝似的细索,细索上挂着一串警告的铜铃,再绕过一排困好的枕木,三处硕大的石灰包,一片用木栅围成的寨墙已然在望。
十六名灰衣大汉把着栅门,栅门之前有一根旗斗,一面灰色绣着并排铁血两字的旗在夜风里凛凛作响,栅墙之上,但见人影晃动,刀光映闪,倒真是有一番防卫森严的景象。
附近暗处,栅门边高挂的两盏风灯照不着了,叶玄伏下身来,双手抓住栅墙墙根,缓缓用力,不一会,那些粗如大腿,用钢丝铁钉紧缚钉牢的栅墙便被他硬生生拉开了一个尺许宽的缺口,钢丝的崩断声轻微的简直听不到,只是被分开的栅木上半截栋微有点倾斜而已。
叶玄迅速钻了进去,有数十栋大小不一,或用木筑,或用石砌的屋舍业已展现眼前,远远的,在一个高起的坡上,居然还另有些看起来颇为精致的建筑。
往里面闪入了不多一会,叶玄已发现一个穿着兽皮的大汉正匆匆向自己这边走来,他隐在一处屋檐的暗影里,大汉走过去的刹那,叶玄的手指已点在这人的腰眼上。
连吭也来不及吭一声,叶玄一把将这汉子扯了过来,对方那张惊恐的脸上充满了惶惑,叶玄在他背心一拍,低沉的道:“朋友,若想要命,就不准叫嚷,否则,明天的太阳你就看不到了。”
大汉张张嘴,又急急点头。
叶玄冷冷的道:“常云三老他们在哪里?”
“谁……谁?”
大汉是似不明所以,结结巴巴的问了一句。
叶玄又重复了一遍:“常云三老,就是你们铁血堂的三个供奉。”
那汉子“哦”了一声,惴惴地说道:“听说是前山席间,三位老供奉意欲对总舵主出手,所以被张药师麻翻了,一起被囚于石牢……哦,就是往前去不远的那栋石屋。”
叶玄抿抿唇,朝前面所说之处一瞧,不错,有栋用麻石砌就的房子,阴森森的独筑在一块空地上。
大汉咽了口唾液,又道:今天后半夜,据说就要处死三位供奉,大约是用火刑。
”叶玄有些奇怪的看看这汉子,因为他没有问这些,而这人却自动说了出来,大汉明白叶玄的意思,他苦涩的龇龇牙。
“不瞒您,这事咱们上上下下都看得清楚,现在总舵主和二舵主他们现在根本不见人影……全都是那个张药师在代他们传令。嘿嘿,谁是谁非大家嘴里不说心里也有个数,何况,小的与几位老供奉一向交情也不恶,小的明白好汉是来营救他们的,小的无能,只敢透些底给您,却是没胆子和你一起去救人。”
叶玄笑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不过,朋友你得暂且歇一会。”
说着,叶玄双指闪电般点在这人的后脖颈之上,这汉子哼了一声,像瘫了一样软下去,刚好在墙角为他留着一块不容易为人察觉的好位置——条铺着木板的干沟下面。
几个纵跃,叶玄已到了那间大石屋的右侧,那栋石屋建在一片空地中间,没有任何遮掩,石屋外,可以看见四名大汉正抱刀直立,石屋周遭亦有数条人影在往来游巡,假如要接近石屋,这片隔在中间约有十余丈的空地,是一个最大的妨碍。
轻轻吸了口气,叶玄正想站起来,却不料一阵突然的晕眩感袭来,眼前黑了一黑,他急忙甩甩头,奇怪的用手揉揉额角。
怎么会晕呢?
莫不是大累了?
平静了一会,他走出暗影,大摇大摆往前面的石屋行去,刚刚行了几步,两响击掌声已经传来,随即起了一声喝问:“谁?”
叶玄也还拍了三下手掌,低沉的道:“我。”
对方似是一愣,叶玄一抬腿,已经飘飘的向前移近了大约几十步,口中道:“哥们辛苦了。”
一条人影朝他走来,疑惑的道:“来的是哪位兄弟?你方才回答的讯号不对。”
叶玄在这一刹那,又向前移近了一大截,他镇定说道:“刚换了暗号,怎会不对?”
他这时和那人还有两丈远近,对方犹是惊疑不定:“换了讯号?我怎的不知道?”
叶玄嘿嘿一笑,蓦然来到那人身侧,没见他动手,那位仁兄已躺了下去,他一个旋身,五尺外另两个大汉也跟着栽倒,他们甚至连对方是个什么模样也没有看清!
四名守在门外的汉子正觉不对,尚未及喝问,人影一晃,已都醉了酒似的倒成一堆,叶玄闪身入门,一张木桌后的两个人已大叫一声扑了上来。
冷冷一笑,叶玄的身躯一折一转,双掌扬起急斜,再斜再转,同一时间幻成两道劲风,于是,和外面的人一样,两名灰衣人亦“噗通”连声的一起躺了下去。
这是一间毫无陈设的大厅,左右双方各有一道石门,石门紧闭着,叶玄冲向左边的石门,奋力一掌劈去,石门哗啦啦倒塌了下来,里面黑黝黝的一条甬道,甬道两侧约有八间囚室。
叶玄低促的叫道:“师叔?我是叶玄。”
他连叫三声,只换来八间囚房里的一阵混乱骚动,他知道时间不多了,一个翻身,回掌猛击右边石门,在一片碎石溅飞里,他又低促的叫着:“师叔,你们在不在?我是来救你的,我是叶玄!常云松……常云竹……常云鹤!”
叫到第二声,最末尾的一间囚房里忽然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救我……我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
没有考虑,没有犹豫,叶玄长射而入,脚未沾地,抖掌已震倒了那间囚房的硬木门。
黑暗里,一个肮脏蓬垢的女人慢慢移了过来,看她身上,却是手铐脚镣都俱全。
叶玄匆匆一瞥,急忙运气调出了飞剑,当啷几声,硬生生切断了这女人的镣铐,急促问道:“你是谁?你知道常云三老的下落?”
那女人抽噎着直点头,话声发抖:“我是伺候张……张灵童的婢女,因为无意中听到了他的秘密,所以就被他关进了这里。我刚刚听说,张灵童要在今夜……当众用火刑杀三位老供奉……所以,他刚刚把他们已经带走了!”
叶玄一把将她挟在腋下,冷冷的道:“带我去找他们。”
说着话,叶玄往外电射而去。
刚一出那破碎的石门,一片通明耀亮的火把光辉却映得他双目一眩。石屋之外,已静静的围立着无数名灰衣大汉。
他们的兵刃在火把的光芒里闪浮着寒光,再衬着那一张张冷漠生硬的面孔,越发显得气氛沉重,更有些阴森……
为首者,赫然正是曾见过一面的那个胡彪,围在他身侧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大汉——正是铁血堂的那些狼首队长!胡彪眉心映现着火把的红光,一双眼睛冷得带血,脸上毫无一丝表情,他死死的盯着静立在面前的叶玄,那情景,不带一丁点感情。
被挟在腋下的女子急剧颤抖着,面色灰白,四脚痉挛。她恐惧极了,原已准备脱离苦海,谁又知道那苦海无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