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守在树后,只能勉强看到那堂屋里隐隐露出的灯光,不用说是想看到里面说话的人,此刻他就连屋门一角都难以瞥见。
不过,听那人的声音却无形之中让叶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仿佛头发都要竖了起来。
这话音缓慢而又尖锐,仿佛一只生锈的铁针慢慢刺入耳膜,让整个头都肿胀起来,又恍如是被人用气垫狠狠砸在脸上,不是疼痛,只是毫无知觉,眼耳口鼻舌无一处不是麻木的。
“你可以仔细看看我,才不过四五年,相信我的模样应该你应该还认得出来吧?”说话的人依然用他那令人厌恶的口吻慢悠悠说着,似乎是带了几分戏谑的口气。
“唉!”
长长叹了口气,接着是李茹的声音。
“原来……是你,武易凡……我其实早就应该知道的。”
“是吗……嗯……你的确应该知道我和曾楠的事情,毕竟……当初小楠她们一个寝室里,就属你和她的关系最好……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不是吗?”
武易凡的语调愈加慢下来,带出了几分刻骨的恨意。
“一切都是你搞得鬼……是你吧,让小楠她死后也不得安宁。”
李茹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你可真本事……堂堂副校长家的公子哥,居然还懂得装神弄鬼的把戏,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怎么,是因为我家老头子家学渊源,我就应该是那种循规蹈矩的好孩子对吗?”
啪!
很让人心颤的脆响,似乎是武易凡重重地打了李茹一个耳光,“贱女人……”
“混蛋!”
李茹突然大声骂了起来。
“骂得好!你骂的对,我他妈就是一个混蛋。假如我当初能早点说服我家那个老东西,那么小楠就不会死的那么惨了。不过……李茹,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话,小楠她一定不会让人知道她已经怀孕的事情,而她也不用走上那条绝路了的。”
“你怎么不说是你害了她……”李茹的声音明显高亢了许多,略带着些颤抖的尾音却无形显露出了她的内疚情绪。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这个贱女人知道什么?你凭什么来指责我……你有这样的资格吗?是你……就是你硬生生揭开了别人的隐私,是你逼死了小楠!”
“呸!你不说小楠怀得是你的孩子?不是你,她怎么会被人指指点点……”
“那也是我们之间的事!”武易凡的声音骤然拔高,激动地厉吼着。
“你才是害了曾楠的那个人!即便是我无意中亏欠了她,可是追根究底,真正害死曾楠的人是你……是你……!!!”李茹同样不甘示弱地尖叫着,她仿佛突然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卸下多年来心头重担的理由,咬牙切齿地大叫大嚷。
两个人同样曾被曾楠之死所折磨,而唯一有所不同的是,一个是迁怒于人;而另外一个则是一直在深深内疚着。即使她摆脱不了心里的不安,但李茹毕竟是一个拥有理智思维的人。无论曾楠是不是真的因为她一时大意而被迫自杀,可是把所有罪责都强加给李茹,无疑这是根本说不过去的。某种程度上,李茹将武易凡作为罪魁祸首,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不管怎么样,如果不是因为他不负责任地让曾楠怀了孕,那么曾楠并不会因此而遭遇不幸。
“贱货!”
又是啪一声,很响亮的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了李茹脸上。
“管好你的嘴,别忘了你们还在我手里……在胡说八道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玄终于忍不住慢慢从树后挪了出来,他仔细绕过了门口灯光可以笼罩的范围,伏在地上几乎是一寸寸地蠕动着身体。他甚至闭住了呼吸,因为他怀疑自己粗重的喘息声会惊动里面的人。
好在屋门口并没有安排什么岗哨,当然也许是安排了人却不在的缘故,总之叶玄顺利地磨蹭到了窗台下面。
太久没有人打理,窗户玻璃上满是污迹,所以不需要担心从里面看到自己,叶玄踮着脚从缝隙里向室内看过去……
这是一个很宽敞的空间,有些陈旧和腐朽的环境,联想刚刚在门口看到所谓祠堂之类的牌子,这并不让人感到奇怪。
里面用长条的桌子沿着墙角排成了一列,上面堆放了很多玻璃烧杯和试管、托盘以及一袋袋的白色粉末,还有一些淡蓝色的药片。大量的石膏雕塑被人丢在一个角落,是类似于美术课上使用的那种半身人像,但是几乎所有的头像都被砸开了,残缺而且苍白的脸孔只留下了一小块,露出空落落的大洞,即使知道那些只是毫无生命的东西,可是当看到那些时却依然让人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意。
空旷的地当中摆着几把椅子,李茹和胡九还有柳建国被绑在上面,指头粗的麻绳密密麻麻缠了数道,手脚和肩膀都被捆得很结实。只有李茹是清醒的,其他两个都歪着脑袋,看样子被迷晕了。即使这样,也看得出来两个男人脸上多了不少青淤色,大概是遭到了殴打。叶玄心里很不舒服,看着家里这些亲近人被欺凌的感觉并不好受,他默默捏紧了拳头,不知不觉地把头更贴近了窗户,仔细聆听着里面说话。
“你们两个去拿些粉来……”
此刻站在李茹面前那个清瘦男人扬了扬手,旁边两个彪形大汉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了桌前,小心翼翼地用锡纸盛了一大撮白色粉末,递给了说话的男人。
叶玄突然感到心里一跳,他知道那些白色的粉末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这就是用来折磨李茹他们的某种道具。
“贱女人,便宜你了……这可是纯度极好的K粉,完全没有稀释过的哦!”那男人一脸邪笑,用小指甲挑了一点儿抹在了自己的鼻子下面,深深吸了口气说道。
“嘿嘿,武爷您还真下本钱。要说这么一撮可是价值不菲,进价起码也有千把块了!”
身边一个脸上带着伤疤的大块头皱了皱眉,接着勉强露出了一副谄媚的笑容。
“怎么,老乔……你心疼了?”武易凡撇了乔罗汉一眼,冷哼道。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是说他们现在诚然已经在咱手里任凭宰割,何必多此一举,不如直接处理掉干净……”
乔罗汉全身一哆嗦,连连摇手说道:“毕竟这里面有两个是条子,我们没必要耽搁时间,早点解决这边的事情,我们也尽快离开比较保险。我很担心那个逃走的小孩,我们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万一让他把大批的条子给带过来……库房这里说不定已经有些不保险了啊。”
“怕什么,这里隐蔽得很,即便是漏了风,就算他们放开人手全面搜索,等找过来也起码得几个小时。哼哼!我看老乔你说这么多,无非是舍不得这点货而已嘛。”武易凡冷冷一笑,啪地点着了打火机,让火舌舔舐着锡纸的下面,白粉滋滋作响,腾起袅袅的烟雾散发出了一股怪异味道。
“李茹……你瞧,我们管这个叫追龙。你运气不错,现在由我亲自伺候你试试滋味如何。”
说着话,武易凡把被炙烤的粉末凑到了李茹面前,“老乔,老四……把她的头给我按住。”
“啊……不、不要……你们要干什么,啊……放开我!”
李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远离那凑过来的毒品,而被牢牢捆绑的身体,却让她无力反抗两个大汉的力量,即便是用尽全力,还是被狠狠地把头压近了锡纸。
大团的烟雾扑面而来,有些微微焦糊和腥甜的味道一股脑蹿入鼻腔。李茹努力屏住呼吸,但随着两个大汉用力按压着她的脸颊,她情不自禁张开了嘴巴。喘息之余,烟雾随之趁机进入口鼻。她甚至感觉到自己整张脸都僵硬到不能活动,接着喉咙像烈火烧灼一般,很快所有的感官都开始被麻痹,整个人渐渐迷离恍惚了起来。
嘿……哈哈……呵呵呵……
耳边的大笑声不断响起,而随着意识的模糊,她开始无法听清这些,隆隆的响声像是雷鸣,而自己的身体则不断地变轻了,眼前只看到一团团淡蓝色的烟雾,不断变换着各种形象,缠绕着、带着她一道腾空而起越升越高,最终砰地一声爆裂开来……
“啊、嗯……”
随着烟雾弥漫,李茹开始放弃了挣扎,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身体不断颤栗着前趋。绳子被扯得咯吱吱作响不断收紧,令她的双腿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领口大张露出了一抹白皙,脖子和脸却被憋涨得通红,而身体上的痛楚和毒品所带来的愉悦,更让她下意识轻轻呻吟了起来。
“真是个贱货!”
武易凡的眼睛有些发红,手也不禁颤抖了起来。他瞅了瞅两个被撩拨得欲欲跃试的手下,用力啐了一口唾沫说道:“妈的……你们想不想尝尝警察的味道?”
这些纯度极高的毒品不断散发出让人迷离恍惚的味道,不止是首当其冲的李茹,就连武易凡、乔罗汉和那个被叫做老四的大汉也吸入不少,被愉悦和麻木控制了理智。三个男人仿佛已经忘乎所以,他们饿狼一样的眼睛死死盯着李茹高耸的前胸。
不断地挣扎,即便是扎得很结实的尼龙绳也开始松动,摩擦中胸口纽扣被挤脱了一颗,使人垂涎欲滴的无边美色让几个无耻之徒终于遏制不住,一旁老四忍不住战战兢兢,把邪恶的手伸了过去……
“啊……!!!”
叶玄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这种时候他根本顾不得是不是寡不敌众,亦或者自己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他只知道自己再不去救援,李茹阿姨就要被几个坏人欺负了!
尽管他还不太明白那些家伙准备做什么,但怒火中烧之下,叶玄压根不及多想……
他顺手从地上拾起来一块砖头,用力甩出去狠狠砸在了玻璃上面!
砰……哗啦!
带着风声和碎玻璃的砖块猛袭老四的额头,猝不及防地几个歹徒还没反应过来,老四已惨叫着抱头仰面摔倒。
“谁?”
突如其来一击,让昏昏然的武易凡和乔罗汉仿佛冷水浇头,霍然清醒了起来。而面对意外的惊扰,两个人则采取了截然不同地应对……
武易凡第一时间躲在了李茹身后,而乔罗汉却飞快地向左就地打了个滚,同时从腰后拔出一支手枪,就地趴倒对准了门口……
这里并非是武易凡胆怯,只是在这个男人心里,复仇的念头远远大于对付来犯之敌,他一边躲在李茹身后,一边摸索着从怀里去掏枪。
而就在他把手伸进自己的肋下时,却突然感到耳边风声响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唰地迎面扫了过来……
“狗日的!”
咬牙切齿地痛骂声里,柳建国连人带椅子蹦得老高,整个人侧转努力撞向了武易凡的面门。
来不及掏枪,甚至连伸进怀里的手都来不及出来,武易凡抱着胳膊就地翻倒,骨碌碌滚出两三步,这才看清刚刚撞向他的柳建国,此时也扑腾一下子摔倒在地。那张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木椅被磕成了数截,靠背散开的同时,连同密实的绑绳也随之松散开来。
“操!你他妈给老子老实点儿。”
乔罗汉一扭头正好看到此景,挥手对着柳建国脚下就是啪、啪两枪,张牙舞爪地叫嚷道。
柳建国蹭地向旁边翻了个身,趁势脱出了左手,顺手拽了根散碎粗木条,用力甩了过去……
“哎呀……”
乔罗汉哪想到柳建国此刻会动手还击,压根未来得及再次开枪时,拿枪那只手已然被击中,哐当一下手枪落地,紧接着就听到身边柳建国一声大吼,连滚带爬地跳了过来。
“呀!”
乔罗汉大叫了一声,举枪射击已然不及,只好反手用枪柄对柳建国的肩头砸了过去。
来者却是早有了防备,呼地抬起了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托住其右手,随即腰向下塌手肘一顺,抢步欺身向乔罗汉的脸面撞了过去!
只听咯的脆响,这记肘击正中乔罗汉的左脸颧骨,只觉眼前金星乱晃,乔罗汉踉跄着退了一步;紧跟着柳建国的右手由下至上,叶底穿花般猛地用手掌扠在了他咽喉上面,右肩更顺势向着对方的胸口狠狠挤过去,嗨地吐气开声,顿时将这两百余斤重的壮汉顶出了十四五步之远!
乔罗汉只觉自己的手里一轻,一股莫大力量仿佛巨锤似的打在了胸口,整个人手脚无措地倒飞了出去,而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只枪早已落在了柳建国手上。
“小心!”
随着一声沙哑的呼喝,砰砰两声枪响。柳建国下意识往右一闪身,子弹擦着右胸的衣服飞了过去,火辣辣的一道黑色轨迹瞬间成形,身后哗啦声不决于耳,这两枪一发打中工作台的桌腿,另一发却直接穿过密密麻麻的毒品和工具,深嵌入了墙面立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