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玉沉默片刻,没有过多言语,但是眸中有些许色彩明亮。
他的意思会是什么,秦世玉自然明白,在他为了沈墨离开的时候,凌氏孤立无援又群龙无首,那个时候整个凌家的格局就像是一盘散沙,群龙无首的。
如果不是因为凌月照出来主持大局,说不定凌家那几个股东就卷着钱跑路了。
还好,凌月照终于等到了凌奕澜回来。起初,凌奕澜回来并不是要重新就任总裁的位置,他回来之后什么也没有怎么做,仅仅是帮助凌月照处理了一些事情。
在他回来之后的第二十天,终于做出了第一个举动,他这么一击几乎要了云颢和罗荣的命。
如今,危难已经解决,那些股东董事应该意识到了,除了沈墨,再也没有哪一个人可以解决凌氏集团出现的危机。
那些董事的邀请,凌奕澜一一拒绝,但是他们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凌奕澜基本上可以猜出个七七八八。
让他回来,让他重新主持凌氏集团。这应该是他们服软示好的原因吧。
毕竟要是凌氏集团倒了,他们的利益就没有办法得到保证。
凌奕澜和秦世玉心里都很清楚,这些股东示好是因为自己的利益。
失之于利益得之于利益,谁也不能保证,在这些股东找到了同样可以帮助凌家给他们带来利益的人之后,会不会旧事重提将他赶下总裁的位置。
云励成被逮捕后不久,那些关于云励成的案子就被翻了出来,证据确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铁证如山,云励成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
那么多人命,还有贩毒制毒,无论哪一条罪都足以让他为之付出惨重代价。
所以,云励成被判枪决,没有缓刑,枪决于一周后执行。
这个消息一经警方爆出,有人觉得欣喜畅快,有人痛苦煎熬,正所谓,几多欢喜几多愁。
云励成将于下周周一执行枪决。
得知这个消息后,噼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正在阅读资料的尹织染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碎裂成了几瓣。
蓝底白釉的瓷片上沾着水珠,孤零零落在地上,颇有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感觉。
尹织染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深深的震撼中,这一瞬间她觉得一切都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洇水河喋血,云励成为了保全他们主动投降。
当时,她也像现在一样的担心,虽然知道了魏子洛很有可能是父亲动的手,可是谁都没有心思去计较,就怕云励成在那时会被判处枪决。
云励成在当时没有被判处枪决,他们提前毁掉了一些证据,所以云励成的罪并没有实际上那么重,自然就没有被判处枪决。
然后,辗转至A市监狱关押,这一关就是十年多。
无论是关押多久,至少她的父亲还活着,可如今却被判处枪决,难道死就真的逃不掉吗?
仿佛是过了好久,尹织染才从震撼与沉思中回过神来,满心疲惫与愤懑。
凌奕澜重新回到凌氏集团的总裁位置,实在是众望所归。
从凌奕澜那天一气之下选择辞去总裁位置的那一日起,凌氏集团的各大股东觉得,他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一直都被动荡不安萦绕。
时时刻刻,他们都需要担心,都想方设法的保全自己的利益,凌氏集团在那短暂的一段时间里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丝毫的战斗力可言。
可就在他们以为凌氏集团就要“寿终正寝”的时候,凌月照带着凌奕澜提供的一些资料出现。不久,就是铺天盖地的新闻。
从凌氏集团总部回到玉景蓝湾,坐在车内看着凌奕澜下车离开,秦世玉一时无言。
怎么说呢,他和凌奕澜作为朋友那么久了,他知道凌奕澜很精明,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他可以精明到这个地步。
给云氏企业和云励成如此致命的一击,让云励成没有翻身之地,最终力挽狂澜让所有董事为他折服,请他重新回来。
虽然说这期间有沈墨的功劳,但是要没有这样的本事,恐怕也斗不过老谋深算的罗荣。
第一次,秦世玉觉得,他有些看不透凌奕澜这个人。
凌奕澜下车没走几步,就看见自家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一张带着锋利美貌的脸恰好对着他。
锋利的容貌带着压抑的愠怒,平白为她添了几分不容侵犯的神圣感。
看见是她,凌奕澜的脚步微微有些停顿。
不过即使是停顿,时间极其短暂,并没有被人察觉。
凌奕澜错愕抬头,看了一眼尹织染,抬腿向她走去,脚步的节奏有些凌乱。
“你来这儿,是想做什么?”
残阳如血,尹织染站在夕阳下,她的容貌居然比夕阳还要绚烂锋利上七分。
扫视了一遍眼前男人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尹织染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谁能想到十年前她就那么爱上了眼前这个男人呢?
为了他付出了那么多,可是他却毫不犹豫转过身来给了她一刀。
想到这里,尹织染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简直就是一个可笑的不得了的笑话。
她抬起眼帘,凝视着凌奕澜,眸子里没有了曾经的深情如许,而是尽数的冷漠。
弯起唇角,笑容带上了深深讽刺意味。
“我来这儿还能做什么,凌奕澜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吗?”
凌奕澜的呼吸一滞,尹织染离着他很近,近到他能够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她的眼睛很明亮,明亮中透露着些算计,就像是一只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的狐狸,而他,偏偏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了这只狐狸。
“你父亲的事情我除了能够和你说一句很遗憾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可以说。”
他视线移开,不愿再与她对视。
若是尹织染肯像前边几次那样,冷言冷语地讽刺,或者是怒斥都可以,都不会让他像现在这样,如此清醒如此真实的意识到他曾经那么伤害过她。
她现在这么平静的看着他,一切都像十年前那样。
凌奕澜此刻心情复杂的难以言说,他无悔于心,但却有愧于她尹织染。
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格外艰难的开了口。
“若是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尹织染突兀地笑了笑,笑容延伸至眼角处,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
她需要帮助?现在再和她说她需要帮助,未免太晚了吧?
“我来这儿,仅仅是为了一件事,凌奕澜。”
笑了许久,尹织染才抬起头来看着凌奕澜,笑意收敛了一些,但是讽刺意味丝毫没有减少。
“倘若你还念及旧情,请你放过我哥哥。”
放过云颢,这是尹织染唯一的请求。
她很清楚,当年云励成可以为了保住云颢选择向警察投降,而且不惜一切代价夜晚除掉会影响到云颢的魏子洛,就是因为他清楚云颢的实力。
云颢是他们所有人的希望,在他玩世不恭的表面下是一颗极其睿智的头脑。
有什么东西从凌奕澜的眸子中掠过,凌奕澜沉思一秒,点了点头,算是承诺。
“那就多谢凌总宽宏大量,手下留情。”
她敛住笑容,表情恢复了些淡漠,转了个身就打算离开。
还是和以前一样,格外潇洒地摆摆手就走了,她没有要求他去帮忙解决云励成的事情,八成也猜到了一旦自己问出口他会怎么回答。
虽然说外界传闻尹织染变得狠了些精明了些,但是实际上她并没有变,而是在她原本个性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伪装来保护自己罢了。
不由自主回头看了尹织染的背影几眼,凌奕澜平白想起了过去。
那时他还在云励成巢穴里呆着,有枪声传了出来,接着尹织染就闯了进来,掩护着他,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到了安全地带。
尹织染用尽全力去保护凌奕澜,可她不知道,她拼了命的保护的这个人实际上是为了潜伏在他们中间,帮助警方确定他们的位置。
事情的最后,无论是警察还是云励成的人都伤亡惨重,但是作为卧底本该首当其冲的他却可以安然无恙地站在凌氏集团的年会上。
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是伤害了她。
若真的要说十年前有谁是无辜的,那么他只能说,有三个人绝对无辜,却被害惨了。
一个是魏子洛,一个是云颢,还有一个就是尹织染。
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了,凌奕澜想了想,最重拿出了手机,编辑了一行字,发送了过去。
“人若是执着于过去,便会困于未来。”
有些事情,还是希望尹织染能够看开的好。
他放下手机,将所有杂乱无章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心思尽数收敛了起来。
现在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感慨那么多,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呢。
尹织染没走几步就收到了凌奕澜发来的短信,执着于过去迷失于未来,他想的可真是豁达。
发出了一声轻哼,尹织染不假思索地将短信删除。
车子沿着玉景蓝湾在夕阳下划出了一道靓丽的弧线,以极快的速度扬长而去。
她的手机屏幕上,罗荣的电话号码不停地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