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听到那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音,身体不可抑制地僵了一瞬,立刻转身看向出现的徐映真。
那张脸还是熟悉的脸,就是要比记忆里苍老了很多。
可终究沈墨是熟悉的,尽管离开了那么长时间,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徐映真。
徐映真的失神不过是片刻,很快徐映真就回过神来,语气恢复平静,“别在外边站着,来,进来吧。”
沈墨的眼眶莫名一红,随即用力点头,牵着凌奕澜的手走了进去。
家中院子里的陈设还和以前一样,不过种植在院子角落的金银花和芍药更加茂盛了些。
徐映真为沈墨倒了杯水,在沈墨面前坐下之后,沈墨挣扎了许久,才能够开口说出一声,“徐阿姨。”
称呼是徐映真要求改变的,当时她告诉沈墨以后不要再叫她妈妈,可是当沈墨真的改掉称呼的时候,她除了不适应,就是有些难过。
“你回来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她想了很多,狠了狠心将话说出了口。
沈墨脸色一白,随即将自己回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她是为了阮樱亦是徐映真,徐映真是不肯见她的,能够见她也一定是为了阮樱。
“我不知道阮樱的事情,你别来问我。”徐映真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沈墨急忙上前拦住她,眼里有泪水汹涌而出,“阿姨,我现在被许多人记恨着,很多人想要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要是被他们找到妈妈下落,我保护不了她该怎么办?”
徐映真愣住,抬眸看向泪流满面的沈墨,有些难以置信,“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在找她?”
沈墨含泪点头,接下来的话已经被喉咙里的哽咽尽数吞没。
徐映真的身体莫名其妙重重一顿,脚步居然也衍生出几分踉跄。
扶着徐映真坐回凳子上,恍惚了好一会,徐映真才缓缓道出了那些过往,沈墨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在这个下午得到了真正的解答。
本来,沈墨和所有人一样,都应该有一个平凡而又幸福的家的,可是在沈墨出生的那一年,阮樱的婆家,沈墨的父亲嫌弃阮樱生了个女孩。
受着重男轻女的传统思想影响,阮樱的婆家要求阮樱放弃沈墨,将沈墨赠予他人,阮樱不肯,所以婆家就将阮樱赶了出去。
本来阮樱是想把沈墨送到孤儿院照顾的,可是当看到孤儿院的生活条件时,阮樱又不忍心让沈墨受苦,所以把沈墨送到了她们这里照顾,在沈墨睡着后,一个人含泪离开。
之后她每隔一个月就会汇来一笔钱,用来支付沈墨的抚养费,徐映真知道阮樱的心,知道阮樱是想给沈墨一个正常的家。
可是沈墨毕竟是她的女儿,徐映真不可能做到向沈墨隐瞒,不可能不让沈墨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在外边流浪受苦。
“其实,你母亲到底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她的汇款地址一直都在B市,可是地方总是在变化,这么些年,我们只知道你母亲还在B市,可是具体在哪里我们却一无所知。”
徐映真摇了摇头,心里也一样满是无奈。
有些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比如她的身世,她为什么会和阮樱颠沛流离。
可是有些疑问沈墨始终无法得到答案,阮樱到底在哪里,她又怎么样才能够找到阮樱。
心里有一团疑问很痛苦,可是疑问得到解答但是又不能完全解答也同样的让人压抑难受。
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徐映真所知道的差不多已经和沈墨说完,抬眼看了一眼已经完全被夜色笼罩住的院子,徐映真叹了口气,道别的话很自然的说出了口。
“好了,天已经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沈墨原本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已经被徐映真堵住,徐映真的逐客令下的如此的明白直接,直接到让沈墨无法反驳。
“阿姨,那我们走了,下次再来看你。”注意到沈墨的为难表情,凌奕澜率先一步开口,拉着沈墨走了出去。
院子里没有开灯,被一片黑暗笼罩住,沈墨甫一站在黑暗中眼睛里积蓄已久的泪水就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来,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还是无功而返吗?
沈墨抬头仰望着天幕,明月高悬,她和阮樱同处在一片夜空下,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和她相见,甚至连一个拥抱都不能做到。
为人子女者,最痛苦的不是子欲养而亲不待,而是你自始自终都没有能够赡养的机会,在世上的唯一一个至亲的人,却无法再叫她一声妈妈。
沈墨的痛苦凌奕澜一直都看在眼里,他亦是知道,这个时候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都需要沈墨自己来走出去。
真正的痛苦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克服痛苦的只能是自己。
从绍县回来,沈墨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凌奕澜把沈墨抱上楼后,看到神情恍惚的沈墨,陈妈的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
一直乐观的沈墨突然会变成这个样子,任谁都不能接受,不吃不喝、一动不动,整个人好像是死了一般。
凌奕澜知道,沈墨一旦受到打击就是这幅状态,就比如她亲眼目睹老师的死去,也是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可是那个时候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所以才故作坚强。
追根究底,沈墨是软弱的,她需要一个出口来发泄自己所有的情绪。
翌日晨起,天光大好,天空澄澈的像是一块没有瑕疵的蓝宝石,沈墨才床上坐起,大剌剌伸了个懒腰,起身看着窗外晴空,微微有些失神,但是随即就平静的下床洗漱吃饭。
陈妈瞠目结舌的看着沈墨洗漱穿衣绾发吃饭,动作一气呵成,整个人都很平静,平静的都让她怀疑昨天看到的沈墨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是在做梦。
沈墨总是这样,无论是多么大的打击,她的哀伤也仅仅是维持一天,到了第二天总是可以恢复平静继续去忙自己的。
就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住她,让她有任何的负面情绪。
吃罢早饭,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但是沈墨再次在公司门口遇到了不认识的人,巧与不巧的,最近来公司的陌生人多半是来找她的。
沈墨拿着从老沈氏买好的糍粑沿着街道走到尽头,拐角处面向公路的大楼正好是她们公司。
正直上午,上班时节,路上行人不欲迟到,所以车辆人流来来往往格外匆忙。
沈墨习惯性的早到,此刻吃着买来的热气腾腾的糍粑一边赏着风景一边悠闲自在地走着。
在拐角处的公司大门前,一对夫妇站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什么,沈墨心下诧异,错愕一秒就抬腿走了过去。
“阿姨你们在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沈墨本来是想直接从两个老人面前经过的,但是无意间瞥见那位阿姨眼中无助的神情时,心里某一处柔软了许多。
那个表情像极了在玉景蓝湾时看到的那几个老人脸上的表情,一样的彷徨一样的无助。
沈墨的心一软,动作和语言就不太受控制,脚步在老人面前停下,口里也问出了关心的话语。
“姑娘,请问一下,你们这儿的姚媛姚记者在吗?就算姚记者不在,沈墨沈记者在也行。姑娘,求你叫她们出来一下好不好?”
那个老人急忙拉住沈墨的胳膊,哀求声凄切。
“姚媛在采访陈谦的事,大娘,你找她们是有什么急事吗?”
沈墨微微蹙了蹙眉,莫非这两个老人出现在这里又是和陈谦案件有关?可是沈墨端详她的相貌半天,也没有认出她是谁。
陈谦的父母,许未扬的爸爸妈妈,她们的模样沈墨都有从视频中见过。
可是根据她的容貌,似乎和陈谦案件没有什么关系啊!
“小姑娘,麻烦你叫一下姚记者,哪怕是沈记者也行,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她们。”
妇人急道,身子也在微微发抖瑟缩。
沈墨皱眉看她一眼,这个老妇人似乎是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阿姨,我带你上楼,你先坐下来歇一歇。”
挣扎了一会沈墨索性开了口,顺便从包里拿出了工作证,带着两个错愕的老人上了楼来到了二楼的咖啡厅。
两个老人有些不理解沈墨的举动,浑浑噩噩在咖啡厅里坐了半分钟,急忙站起来想要离开,可是在看到工作证上的名字时却呆在原地。
沈墨此刻就坐在她们的面前,平静的看着她们。
“阿姨,你说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和姚媛,有什么事现在可以直说了。”
老人愣了一瞬,立刻拿出手机递到了沈墨的面前,还有一份合约。
纸质合约上落款签名甲方沈墨不认识,可是乙方的姓名赫然是现在的风云人物陈谦。
“我们是欧沛涵的父母,沛涵上次因为要和陈谦在一起和我们产生了矛盾,拿着家里的钱离家出走,我们很长时间都没有再看见她,私下里也一直在找她,可是现在听说陈谦杀了人,我们很担心小涵的下落。”
说到此处,老妇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哽咽,嗓音也沙哑了起来。
“小涵那孩子性子犟,不知道她会为了陈谦做什么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