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苏医生，你可以离开了
苏暖虽然很喜欢与郑司二人相处的时光，但此刻难得的清闲也同样让她感觉非常舒适和受用。
苏暖心情舒畅，打开手机，放了一些自己喜爱的歌曲，一边跟着哼唱，一边制作着下午要给司漠吃的甜食。
鲜榨胡萝卜汁和奶油空心饼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她沉浸在自己恬淡闲适的忙碌小世界中，已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更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司漠早已静静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苏暖忘记了奶油空心饼饼皮的做法，正要上楼去拿食谱做参考，却忽然一个转身撞在了司漠怀里。
苏暖惊呼一声，回过神来，抬头望见的是司漠干净的面庞，她没好气地嚷道“喂！你怎么不往后躲一下啊？！吓死我了！”
司漠面带浅笑，并不回答。
苏暖好奇道“你不午休吗？怎么下楼来了？”
“今天要破个例……”
“哦？你不是一天到晚用‘铁的纪律’来要求我们吗？看来你这纪律也是个双重标准。”苏暖笑着，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你还没回答我呢！”
“嗯……我只是好奇这个时间段你都在做什么。”司漠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苏暖挑了挑眉“我当然是在做下午要给你吃的甜品了，怎么？难不成你是来监工的？怕我给你下毒吗？”
司漠顿时无语，这个苏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脑洞大到连“监工”这两个字都想得到，怎么就想不到司漠是想多一些与她相处的时光呢？！
司漠心中有些莫名的失望，但还是提高音调，玩笑般地回应道“我不光是监工，还是质检呢！甜品呢？拿来我尝尝！”
“着什么急啊，我还没做好呢！”苏暖撇了撇嘴，把调好的胡萝卜汁递给了他“你先喝这个，我上楼去拿食谱！”
话罢，便离开了厨房。
阳光暖暖的味道很好闻，司漠转头望向窗外，暖阳的一片白光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端起胡萝卜汁，喝下一口，胡萝卜淡淡的清香和鲜橙爽口的酸甜顺着他的喉咙缓缓流淌。
司漠的唇边漾起微笑，嗯……模糊的橙色有着绝妙的味道！
耳边是苏暖播放的音乐，声音很小，却悠悠地刺激着人的大脑，司漠的情绪也越来越舒缓。
一曲轻音乐播放完毕，另一首自动切换——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轻易的分辨白天黑夜
就能准确的在人群中牵住你的手……”
司漠的神经猛地跳了一下，他不由得更加仔细地分辨着美妙旋律下的歌词——
“如果我能看得见
就能驾车带你到处遨游
就能惊喜的从背后给你一个拥抱……”
……
司漠“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窗外的阳光直让他感到刺眼的眩晕……
他脚步发虚，微微低下身去，一只手支在餐桌的边缘，另一只手则扶住了额头……
司漠紧闭双眼，却感到眼前越来越白，越来越白，比之前的黑暗更令人惶恐和压抑。
耳边依然是那首歌曲——
“眼前的黑不是黑
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司漠敏感的心被这歌词狠狠地穿刺着，他浑身颤抖，太阳穴传来一阵阵顿郁的刺痛……
好不容易释放掉的压力仿佛被一只大手，在片刻间压回了心里，不留一丝余地……
司漠发泄般地将餐桌上的杯架推了下去……
“哗啦——”
杯子在接触地面的瞬间被冲击得稀碎，玻璃碎片向四面炸开，一同炸开的，还有司漠的痛。
好痛。
好痛……
“怎么了怎么了？！”苏暖闻声从楼上奔下。
看着地上碎裂一地的杯子和一旁面色痛苦的司漠，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戳了一下……
“司漠……你怎么了？”苏暖小心翼翼地扶住司漠的手臂。
手臂上是苏暖手心的温热，这温热，几乎要让司漠崩溃了。
在最痛苦的时候，司漠可以承受住一切冷眼和折磨，可偏偏这温暖，他无论如何都承受不住！
他慢慢抬起头来，直直地望向苏暖，他知道苏暖此时一定是满面的焦急和关切，但这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司漠想象不出。
“我望向你的脸
却只能看见一片虚无
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帘忘了掀开……”
……
司漠的心被撕裂，没有力气愤怒、没有力气发泄，他推开苏暖的手，嘴唇不住地颤抖。
半晌，方木然道“我上楼去睡了……”
……
苏暖痛苦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司漠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她努力回想着一切可能的原因，忽然听到了耳边的旋律——《你是我的眼》！
一时间恍然大悟，一定是这首歌刺激到了司漠……
苏暖后悔不已，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司漠已经渐渐打开了心扉。
他的性格虽然固执敏感，但同时也很刚直顽强，一件事只要他想通了、认定了，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推翻一切，再回到原点的。
可司漠今天的表现却极为反常！
既然他之前已经接受了“眼睛只是一个感受器官”“眼盲，不是心盲”这样的概念，并且也切实地作出了改变，就说明这些概念已经成为了他的主导意识，会引导他全部的行动。
所以他今天的崩溃应该不会是像最开始时逃避现实的表现。
《你是我的眼》这首歌的确可以让司漠达到情感上的共鸣，并对他产生一定的刺激，但绝不至于如此！
苏暖凭借着她从医多年的经验和对司漠的了解，心中断定，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可究竟是什么呢？
……
当患者情绪出现大幅波动的时候，立刻进行引导和治疗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情绪是能够缓冲的。经过缓冲，如果患者能够自动调适到正常状态，那么治疗也就不再需要了。如果还是不能回复正常，医生再去对症下药，这样的治疗效果才能达到最佳。
苏暖要留给司漠充分的情绪缓冲以及自我疗愈的时间和空间，因此并不敢轻易打扰他。
几个小时之后，苏暖端着做好的奶油空心饼，敲开了司漠的房门。
对于她的到来，司漠并没有表现出抗拒，这让苏暖稍稍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还是愿意配合的。
苏暖把甜点盘放在司漠手边，微笑着用尽可能自然的语气说“喏，点心做好了。”
司漠把头转向甜点，眼神一黯，又木然地转过头来。
“尝尝吧，很甜的。”苏暖把盘子往司漠的方向推了一点。
司漠的眉头略微向中间掬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舔了舔嘴唇，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拿起了一块奶油空心饼送入口中。
苏暖欣慰一笑，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只要他愿意配合，就说明他的心还是敞开的，只是有一个心结对他造成了负面的影响，只要把心结打开，一切就都还有希望！
“好吃吗？”苏暖试探性地问道。
“好……好吃……”司漠的嘴角很牵强地向上抽动了一下，十分艰难地强迫自己用笑容面对苏暖。
“怎么样？吃甜食会让人的心情变好吧！”苏暖故意提高了音调，声音中透出兴奋。
吃甜食会让人的心情变好吧……
这句话，他们在游乐园的时候，苏暖曾对他说过。
司漠心中微微一动，他似乎记得苏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因此总是对其很敏感。
思绪被牵回到一起去游乐园的那天……苏暖喂给他的棉花糖、欢乐笑闹的游人、明媚的阳光……
当时的感觉仍旧温暖着司漠的心，司漠知道，为了温暖他，苏暖付出了多少心血。
可苏暖的付出却让他于心不忍。
司漠的嘴唇动了动“跟你在一起，心情也会变好……”
而苏暖也清晰地记得，这句话，是当时在游乐园里，司漠对她说的。
一瞬感动，苏暖伸出手去，覆在司漠手上。
司漠身子一颤，反手攥住苏暖的手，紧紧地攥着，仿佛怕她从自己身边溜走似的。
司漠望向苏暖，深深地、久久地望着，尽管眼前只是一片虚无，可他还是要凝望，一眼千年。
不知过了多久，司漠松开了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暖鼓励道“司漠，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有任何顾虑，我会倾听的。”
片刻间，司漠又回复了往昔那副冰冷的神色，只是夹杂了几丝纠结和痛苦。
“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悉心照顾，帮助我从过去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司漠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停顿片刻，他睁开了眼睛。
“苏医生，你……可以离开了……”
……
什么？！
苏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句话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治疗好不容易进行到了这一步，难道就要功亏一篑了吗？！
苏暖看向司漠，眼神中满是震惊和失望，而司漠似乎在慌乱地回避着她的眼神。
司漠一定有问题！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稳住。
苏暖通过快速冥想重新回复镇静，在脑海中迅速思考着应对的策略。
忽然之间，她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