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江在他房里坐了许久,一直都没吭声。
对她来说,夜曜扬睡着了比醒着好,既可以打发无聊的时间,也不用面对他的冷嘲热讽。
天色渐渐黑下来,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能跟着周沁芬一块儿走了。
她是这么想的,可偏偏天不遂人愿。
过了会儿,夜夫人端着一盆水果上楼来了,周沁芬自然跟她一起。
“我来看看你们,聊了这么久渴不渴?吃点水果吧。”
夜夫人的声音一响起来,黎江江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骗了。
正常来说,一个母亲明知自己的儿子生病在睡觉,肯定会放轻说话音量的,而她的音量是正常的,这就表明夜曜扬一直在装睡。
果不其然,夜夫人走到床边就皱起了眉:“曜扬,你怎么又睡下啦?不是中午才说睡够了,已经没事了吗?”
夜曜扬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妈,我这房间都是病菌,您来做什么?”
“感冒发烧而已,这点抵抗力我还是有的,你这孩子不懂事,江江好心好意来陪你,你什么样子?赶紧起来。”
“我累了。”
“累什么累,再累能有江江累?”夜夫人略带责怪,“她周末两天不在家休息陪着你谈生意,她都没吭声呢。”
“她现在是我的秘书,公司发她薪水,陪我谈生意是她分内之事。“夜曜扬说得理所当然。
“她不仅是你秘书,还是你的未婚妻,我听你爸说了,江江这两天表现很好,对方老总都夸她呢。”
“真的吗?我还担心江江这孩子添乱呢。”夜老爷表扬人,这简直是很稀罕的事情,周沁芬第一个乐开怀了。
夜夫人点头:“当然是真的,我们老夜说江江有天赋,以后嫁给曜扬肯定能成为他的贤内助。”
看到自己母亲那么满面春风地夸赞黎江江,夜曜扬表示怀疑,语气怪异道:“王总真是那么说的?”
“那当然啊,你要是不信回头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夜曜扬嗤笑一声,讥笑道:“我看啊,他是看在盛淮锦的面子上才这么说的。”
周沁芬对盛淮锦的名字很敏感,忙问道:“这和老三有什么关系?”
“周伯母有所不知,这两天我们在度假村,恰好遇到了盛淮锦。”夜曜扬的脸上似笑非笑,故意瞥了一眼黎江江。
“他还和黎江江打了招呼,估计被王总看到了,以为他们关系匪浅,所以故意这么夸她。”
“是么,这么巧啊,也不知道A。E.最近是不是有新的项目?”周沁芬若有所思的样子。
夜夫人倒没想那么多,只当是夜曜扬不满意黎江江才故意这么说,正色道:“那不管怎么样,王总夸了就是夸了,还是说明江江有本事。”
她走近输液瓶看了看,又低头看向他,“你呀,别睡了,好好陪江江聊一会儿,护士,把他的输液管拔了吧。”
一行人出去后,卧室里就剩下黎江江和夜曜扬大眼瞪小眼。
夜曜扬显然是在记恨黎江江害他感冒的事,眼神凌厉得很。
啧啧,这么精神抖擞,她刚刚居然真的以为他是在睡觉。
“曜扬哥哥睡得还好么?”
她本意是想戳穿他让他难堪一下的,结果她真是低估了夜曜扬的恶劣程度。
他讥诮扬唇:“有你在,好不了。”
“……”黎江江,“那我还是出去好了,就不打扰曜扬哥哥休息了。”
“跑这么快,该不是心虚了?”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他清冷的语调。
黎江江回头,清澈的双眼望着他:“心虚什么呀?”
夜曜扬的唇角勾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却是阴冷的,“你和盛淮锦之间该不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吧?”
“曜扬哥哥你胡说什么呢?他是我三叔呀。”黎江江的表情非常吃惊又无辜,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疑惑和匪夷所思。
夜曜扬的心下闪过犹疑,难不成是他想多了?
在他眼里,黎江江实在是个愚蠢没脑子的女人,他不认为她有演戏的本事。
“你又不是盛天驰的亲生女儿。”他依然不死心地试探。
黎江江皱起了眉,小脸微红有些生气了:“那三叔也是我名义上的三叔,他是我长辈,曜扬哥哥你不能那样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
“那我偏就误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他歪着头靠在床上,很是无赖。
“我……”黎江江涨红了脸,蹬蹬蹬走近床边,俯身瞪着他。
夜曜扬嘲弄地抬起下巴睨着她:“是不是还想再打我一巴掌,嗯?”
“曜扬哥哥我不敢……”
“哼,黎江江,我倒是巴不得你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他冷冷地眯起眼睛,“那样我妈就不会再逼着我娶你了。”
“……”
黎江江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年头还有人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希望自己被未婚妻戴绿帽,夜少爷果然不是一般人。
她不说话,在夜曜扬看来却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气急败坏地说:“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令人讨厌!”
黎江江没生气,表情淡然地站着。
她发现不在乎一个人,那个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根本都挑不起她情绪上的半点变化。
正当夜曜扬要再次发作的时候,卧室传来了敲门声。
是夜夫人:“曜扬,刚才忘记说了,你该吃药了。”
跟在夜夫人身后的佣人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和药片。
周沁芬在门外探着头说:“让江江来吧。”
“也好。”夜夫人授意佣人将水和药交给黎江江,然后她们就再次关上门离开了。
黎江江端着水杯和药片很是无奈,只能朝着夜曜扬走过去。
夜曜扬发出一记哼笑,俊脸上满是轻蔑和不屑,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不会白来一趟。
天知道黎江江有多想翻个白眼,她才没兴趣伺候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少爷。
他真当自己是人民币了,谁见着他都得喜欢啊?
“曜扬哥哥,吃药吧。”
看在他生病的份上,黎江江才没有多跟他计较,只想着等他吃完药,早点离开就是了。
谁知道夜曜扬并不领情。
他大手一挥,“砰”的就将黎江江手中的杯子撞了出去,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水流了一地。
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饶是黎江江自己都被那动静吓得心头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手里早就空了。
“你是猪吗?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
劈头盖脸的,她就迎来夜曜扬一顿无情的怒骂。
她惶惑地睁大眼睛,他这是唱哪出?明明是他故意撞掉的杯子!
“少爷,怎么了?”守在门外的佣人听到动静,忙进来询问。
夜曜扬一副嫌弃的样子,说:“没你的事,出去。”
佣人还是看到了地板上的一滩水渍和玻璃渣,原本想主动请缨:“少爷,是水杯打翻了吗?我来清……”
“滚出去!”夜曜扬重重盯了门口一眼,吓得佣人“砰”一声甩上门,力度都没控制好。
紧接着,夜曜扬就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把这儿打扫干净。”
“凭……”质问的话即将脱口而出,黎江江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愤慨,表情委屈道,“曜扬哥哥,不是我打碎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个问题还要问吗?
当然是因为夜曜扬讨厌她,故意为难她了。
她明知故问,只是希望夜曜扬可以知道,这场联姻的受害者不是他一个,她也是无辜的。
但她的用心显然白费了,因为她越是这样装无辜,夜曜扬只会更生气。
他无法忍受的是自己要被迫娶一个白痴女人。
他一把将黎江江拽了过来,让她跌在自己的胸膛上,薄唇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阴狠道:“你要知道,如果你执意嫁给我,就别妄想有什么少奶奶的待遇,在我眼里,你比女佣还低贱。”
说完他就推开了黎江江,黎江江被他的力气甩得差点跌到地上,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
黎江江也知道,每一次面对他,都是在自取屈辱,她也很想甩手不干了,这个懦弱卑微的人设她演够了。
只是,还没到那个时候,即便她有张从天而降的银行卡,里面的100万足够她在A市哪怕不赚一分钱地活好几个月了,甚至两三年也不成问题。
盛家养了她五年是事实,她还是希望离开的时候能够把欠盛家的还清,这样以后她才可以昂首挺胸,和他们再无瓜葛。
她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什么话都没说,出门去了。
再进来的时候,手中多了畚箕扫把和一块抹布。
夜曜扬可没兴趣看“一个女佣”干活,无聊地拿起了手机。
有一个未接来电,是他的好友阿琛打来的。
想到他可能是查到了有关魅惑之夜那个女人的事情,夜曜扬立刻回拨了过去,神色带着点兴奋和期待。
“阿琛,是不是有消息了?”
“大少爷,你可是抛给了我一个难题,光凭着一个耳钉,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啊。”
“你少废话,查到什么都告诉我。”
蹲在地上擦地板的黎江江愣了下,很少听到夜曜扬会用这样严肃又满含期待的语气说话。
她见到他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懒懒散散的,整个一纨绔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