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瑟被寇狄带离现场时,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她已经不再哭了,只是那张素净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寇狄正抱着胸,坐在她对面,一双琥珀色眸子直直的盯着她,那样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她心里一慌。
“那个,你怎么会来?”她轻声说道,试图缓解这样的尴尬。
“我要是不来,你会被欺负成什么熊样?”他冷冷道,分明是极为讽刺的话,却半点听不出嘲笑的意思。
甄瑟舔了舔唇瓣,心中微动。
“其实你不用这么做,我可以让辛湄交出名单,还有两个小时,足够了。”
“我的话你是不是没听进去?”
她一本正经的跟他说话,却被寇狄打断,没头没脑的扔出这么一句。
脑中出现片刻的当机,随后方才他在人前说的那一句霸道的话语便浮上心头,再想起来,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你钱再多,那也是你的,我不能做依附你生存的寄生虫,我有自己的价值。”
甄瑟认真的看着他,语气不急不躁,似乎有哪里已经不再堵塞,这句话一说出,心头瞬间明朗起来。
是的,她可以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这都没关系,因为她所追求的,是自我价值。
失去支柱的生活难以进行下去,陡然间拨开云雾见月明的豁达让她瞬间神清气爽,与其将精力放在别人身上,保留担心,倒不如靠自己。
毕竟,唯有自己不会辜负自己。
“你有个屁的价值,除了当我女人,你还能干什么?不,你连个女人都做不好!”
晴天霹雳,刚找到自我定位的甄瑟被这句话打回原型,她黑着脸看向寇狄,后者俨然一副炸毛的姿态。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前倾,一双眼睛如蛇盯着猎物般,浅色的瞳孔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她抿唇,语气坚定。
“我会证明给你看!”
那样倔强的神色似曾相识,寇狄看着面前这张脸,有片刻的失神。
恍然后,淡淡的倚在沙发上,表情冷漠;“随你。”
他妥协了,甄瑟不可思议的瞪大眸子,似乎这个传闻中说一不二的传奇男人在她面前已经修改了无数次底线,他一次次的退步,忍让,虽然用的方式依旧强硬,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容忍。
甄瑟忽的有些心慌,寇狄的改变在她看来并不是一件好事,相处这么些天里,他的依赖,霸道,占有欲统统一览无遗的展现,且,越来越深。
她怕半年之后,他的精神会越来越病态,她想要离开,难上加难。
“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我会抛弃修养。”
寇狄低低的说了句,声线沙哑的不成样子。
甄瑟闻言瞬间别过脸,心中却不断腹诽,他哪儿还有修养,早丢到太平洋了好吗!
也是在视线放到车窗外时才发现路径不对。
“我们不是要回公司?”她问。
“今天周六,连日子都过得稀里糊涂的人,还实现什么自我价值。”
寇狄始终不忘挖苦她,甄瑟已经习以为常,暗暗翻了个白眼,决定将他的话从左耳进再从右耳出。
其实休息一天也没什么不好,精神紧绷了这么久,也该放松下了,只是如果休假的话,回寇家并不是一个良好的选择。
她忽的想起什么,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脸,片刻后,她喃喃道:“不像啊,你和寇家人长得一点也不像,话说回来,你们三兄弟就没一个长得像的。”
寇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他满足她的好奇心:“我和寇休是双生,你信吗?”
“别逗了,你们两个更不像好吗?人家寇休看起来多纯净……”
甄瑟甩甩手,脱口而出的话在触及到对方越来越黑的脸时戛然而止,她正思考着要如何拯救刚才的失言,又听寇狄道:“我也不信。”
她求证的目光看向陶魏,得到后者微笑着点头,顿时一脸惊悚。
作为双生子,两人却找不到半点相像的地方,也算是一种奇迹了。
说曹操曹操到,当车子在寇家门前停下时,甄瑟一开车门,便见到正要出门的寇休,他对她微微点头,面上始终带着一抹缥缈的笑。
简直像从漫画里走出的人!
甄瑟再一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所在,忽的眼睛上落了一双手,遮住她的视线,寇狄阴森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好看么?要不要替你将眼珠子挖出来粘在他身上?”
靠,***寇狄!
腹诽归腹诽,头还是迅速的摇晃两下,寇狄这才满意的收回手。
“哥,我正要去找你。”
寇休并不介意两人的小动作,他目光永远纯净,错过甄瑟磊落的看向寇狄,后者闻言挑眉:“什么事?”
寇休看了甄瑟一眼,意思显而易见,她抬脚便要离开,却被人一把揪住衣领。
“当她是死人就好。”
呸,青天白日的说什么晦气话!
你才是死人,你全家都是死人!
甄瑟气的脸色发青,奈何领子被人攥着,只好低着头,扮演起小透明的存在。
寇休见状微微一顿,接着轻笑一声道:“哥你可对未来嫂子温柔点,要不然人家被你吓跑了。”
“她不跑。”寇狄回道,顿了顿补充:“她怕我打断她的腿。”
“……”
“……”
甄瑟与寇休同时语塞,寇狄的耐心却到了尽头,这人冷血到完全没有亲情的概念,家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划分在相对耐心多上那么一点的类别中。
除此之外,别无两样。
“我想让哥帮我个忙。”寇休不再消耗他的耐力,开门见山。
“理由。”
“结果双赢,哥你不会白帮的。”
寇狄是个商人,如果涉及到利益,他会破例再给他点耐性,他将手臂撑在甄瑟肩上,身子斜斜的倚在她身上,重心完全偏移到她需要死死绷着身体才能保持平衡。
做足了懒散的姿态,他挑了挑眉,等着寇休的下一句话。
“我想让哥帮我说服爸妈,让我放弃家里的股权。”寇休语气轻松的像在说‘我中午吃的红烧肉’般无关紧要。
甄瑟却对他刮目相看,果然追求艺术的人和他们这些俗人不同,早已经将功名利禄置身之外。
拥有那样淡泊名利心性的寇休,却被寇狄一句话打破淡定,他说:“放弃干什么,争到最后你还是不要的话,给我好了。”
什么叫铁打的寇狄,流水的脸皮,完全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就连甄瑟这个外人都深深觉得,寇狄的幼时大概很黑暗,才导致长大后这样的***的心理。
寇休也紧紧是愣了那么一会儿,很快恢复自然,他轻笑:“看来哥你是不愿意帮我了?”
寇狄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他随意的撩起甄瑟耳边的一缕发丝把玩,随口回应:“没这个必要。”
冷情,冷血!
甄瑟见到寇休失望的神情,心中怒骂,真是白瞎了寇狄一副天使的脸,却生了一颗魔鬼的心!
“嘶——”
她忽的倒吸口凉气,头皮上传来的刺痛感令她回神,寇狄随手将自己拔下的一根头发扬掉,他笑的阴冷:“再看下去,我拔的就不是头发了。”
甄瑟欲哭无泪,这人怎么能这么霸道专横?
寇狄不等她摆好表情,一把拽着她的手腕走向别院,甄瑟与寇休擦肩而过时,对他歉意的笑笑。
寇休怀疑,如果她能说上一两句话,定然是:“寇狄脾气就是这样冲,你别介意。”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下意识的站在寇狄身边,看着她被强行拉走的背影,他缓缓笑开。
大概,也只有寇狄那样的脾气,才能拴住她。
甄瑟觉得自己手腕要断了,前两天无意间划伤手腕,正好是他抓着的地方,寇***又是从来不顾忌他人感受的,下手没轻没重,因此到了屋内松开手时,她的手已经麻木没有知觉,先前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正往外冒着血珠。
“在我面前光明正大的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甄瑟你胆儿可真肥啊。”
寇狄语气隐忍,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宣告着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甄瑟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被掐出一圈紫痕,又伤口裂开的手腕上,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说实话,她身上还从来没出现过这么显眼的伤痕,她呆呆的盯着那清晰的痕迹,随即脑一抽,直接将手送到寇狄眼前。
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一跳的寇狄顿了顿便要发火,眼一撇,却瞄见她手腕上的伤痕,顿时压着气问:“怎么回事?”
甄瑟几乎要被气笑:“你勒的!”
寇狄死死的瞪着她,眼底怒火明显,他僵持片刻,拉下她的手腕,动作别扭又笨拙的碰了她的伤口:“疼?”
甄瑟丢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寇狄忍住她蹬鼻子上脸的嚣张,翻天覆地的在屋子里倒腾一番,最后抱着医药箱到她跟前。
这大概是寇少爷头一次为人处理伤口,手势丝毫不温柔不说,还时不时的戳的她鬼哭狼嚎。
“疼!”
“少爷还是头一回为女人包扎,你该觉得荣幸!”
“疼!”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