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巷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见了暗,甄瑟马不停蹄的赶回岛上,生怕自己又因为回来的迟而让寇少爷不开心,但意外的是,回去时才发现寇狄还没回来。
已经是下午七点钟,通常他这个时候已经回来了。
甄瑟坐在沙发上,不想承认因为心底泛滥的异样感,这么多天,她早已经习惯寇狄的存在,不得不说,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悄无声息的钻进骨髓,等到发现时,已经来不及撤离,一步步走来的后路全部被斩断,再也不能回头。
“小瑟,我希望到时候回来的你,还是我所熟悉的那个你。”
脑海中不合时宜的蹦出这一句话,甄瑟身子一颤,下意识想到温白原和她说的计划,清澈的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怎么不开灯?”
一道淡漠声线将她的思绪拉回,甄瑟这才发现自己刚才进门时没开灯,以至于天色暗下来时,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而寇狄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接着摸着黑在她身旁坐下,他自然将她圈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上,脸颊蹭了蹭她,动作幼稚却窝心。
甄瑟看不见他的身影,眼前一片漆黑的感觉并不好受,她轻轻推了他一把:“把灯打开啊。”
“要去你自己去。”寇狄淡淡回了一句。
“……”
甄瑟噎住,她要是能看见还要他去?
真是再怎样都是改不了劣性的男人!她暗自腹诽一声,接着一把推开他便要摸索着去开灯。
在黑暗中不断试探着的手忽的被人握在掌心,寇狄的掌心有些粗糙,走路时微微蹭到手心,微痒。
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拉着她的手,带着她避开客厅里的桌椅,一路来到玄关前。
“真像个瞎子。”
黑暗中寇狄戏谑的道了一句事实,甄瑟脸一黑,啪嗒一声打开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身后寇狄凑上前,顺势从身后将她环起,垂下的阴影正好够帮她遮光。
甄瑟心轻轻一颤,面上出现些崩裂。
这些天她和寇狄相处的和谐的不能再和谐,她在努力让自己‘喜欢’上他,而寇狄,
对于她的种种示好,他照单全收,当然,时不时的顺杆子往上趴,吃上一两口豆腐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寇狄也自打那之后,便几乎没发过脾气,整个人腻的不得了,只要她在身旁,恨不得一秒不落的将她揣在怀里,他适应她比甄瑟自己都要快。
但是这样的坏处便是,连她都快要模糊,这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假戏真做了。
而更令她心惊的是,寇狄丝毫没有他口中‘厌倦’的迹象,反倒是越来越亲近她,腻着她,这不免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在诓她。
“寇狄,明天是我的毕业典礼,你要一起吗?”她问。
“去。”
寇狄回答的毫不犹豫,他撩起她的一缕发丝把玩着,神情认真专注。
甄瑟不着痕迹的将头发扯回来,转身面对着他:“以什么身份?”
“你男人。”
“……”
太直接,可以,这很寇狄。
甄瑟还想说什么,面对那张脸,最终还是半个字没吐出来。
“你有心事。”
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有时候这男人的直觉准的可怕。
他斜倚在墙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淡色的唇瓣上下扇阖:“在想什么?”
甄瑟拧眉:“没想什么,我去做饭。”
“不说出来哪儿都别想去。”寇少爷的偏执症作祟,修长的腿往前一伸,轻轻松松拦住她的去路。
心情说不出来烦躁的甄瑟看着拦着自己的腿,心底的小火苗蹭蹭直上,她转身怒瞪着他:“我的心事你也要管?”
“你是我的人,包括这里。”
寇狄面无表情,他伸出手,在她心口处点了点。
甄瑟被惹恼,她冲他吼:“就因为我被你圈困,就连怀揣心事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寇狄怪异的看她一眼:“是。”
那眼神就像在说‘你不是都知道吗,还问我干嘛?’,气的甄瑟差点没冲出去投海。
“寇狄你要明白,我在成为你的人之前,首先我是个人,人有七情六欲是很正常的,没有人能做到像你寇少爷这样心怀坦荡,光明磊落!”
她颓然的争辩着,堵在心口的闷气差点就要将眼泪憋出来。
寇狄变换了个姿势,他站直了身子,将与她之间的距离缩短一寸:“你说错了。”
甄瑟瞪着他不说话,寇狄亦是一双眸子紧紧锁住她,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问的极其认真。
“你在这里的话,还叫心怀坦荡吗?”
“……”
“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把你骗上床,怎么把你绑在身边,这叫光明磊落?”
“……”
“还有,我还没占有你,你还没真正成我的人。”
“……”
最后一句时,甄瑟险些被自己口水呛死,对于他这露骨的,***裸的告白表示接受困难。
我行我素的寇少爷丝毫不在乎自己那番言论对甄瑟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他锲而不舍的将话题回归原点:“你刚在想什么?”
“忘了。”甄瑟没好气答。
“那就等你想起来再回答,我帮你记着。”
寇狄淡淡道了句,甄瑟抓狂,天知道日理万机忙成狗之后的他,为什么还有闲精神来记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啊!
经过这一番让她少活几年的对话之后,甄瑟决定不再搭理他。
闷头做完晚饭,喂饱寇狄那个堪称无底洞的胃后,一头扎进房间,将自己扔在床上。
她到底是在烦躁什么?
寇狄的蛮不讲理?不,她早已经习惯。
他的得寸进尺?也不是。
思来想去,甄瑟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在担心他,因为明天将要发生的事情而担心,毕竟身患狂躁症的寇狄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很好的控制自己。
她查过资料,这种病症一旦发作起来,说是六亲不认也半点不为过。
万一明天有什么意外,他要怎么办?
温白原的话还在耳畔时不时的响起,甄瑟脸一绷,正要从床上跳起,忽的身上便压了个身影。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闷哼一声,人也被完全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寇狄在她颈间呼吸着,他声线沙哑,带着不可忽视的疲倦。
“累。”
甄瑟好气又好笑,堵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叫累。”
寇狄绝对是她见过最奇葩的人,明明已经忙的团团转,却还要不知死活的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分明花了几天时间才写好的程序,却能眼睛都不眨的连电脑带电线全部毁掉。
他似乎没有原则,在他身上找不到半点规矩,整个人懒散的像一盆散沙,再怎么禁锢他,最后都能从缝隙中挣脱。
寇狄难得没有反驳,只是趴在她身上浅浅的呼吸,甄瑟盯着天花板半晌,缓缓开口:“你明天还是别去了吧。”
“啰嗦,睡觉。”
寇狄不满的一巴掌拍到她脸上,宽厚的掌心顺势压在她唇上,甄瑟瞪着眼睛,很难想象,用这种姿势要怎么睡着。
维持了大约几分钟,寇少爷好心的从她身上翻下来,紧接着一把捞她入怀,心满意足的睡去。
他大概是真的很累,不出片刻,便听到他沉稳的呼吸声,甄瑟心头异样,只能不断的安慰自己。
她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坚持要去的,怨不得谁。
夜晚八九点钟的小岛很安静,窗外有海水阵阵拍打礁石的声音,与草坪上不知道什么虫的鸣叫声交织着,萦绕在耳边,成了最天然的催眠曲。
甄瑟醒来时,寇狄已经在用早餐,她草草洗漱一番随意扒拉两口便要往外走。
“干什么?”他不悦的叫住她。
“上班啊。”她回。
寇狄眼皮子不抬一下,继续优雅的喝了口牛奶道:“刚起床你的脑子忘在床上我不怪你,打扮下,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
甄瑟:“……”这人记性怎么就那么好呢,她分明有意想将他拖上岸,他却死活要趟这滩浑水!
见她不动,寇狄补充:“别给我丢人。”
这回甄瑟不淡定了,冲到保姆间便一屁股坐下:“帮我化妆。”
让他嫌弃她丢人,学校埋着一颗炸弹呢,他非要过去,炸不死丫的!
这群保姆的欣赏水平没有安娜来的高,但好歹要比甄瑟自己瞎捯饬的要精致许多,她下楼时,故意往寇狄面前一站,后者淡淡看她一眼。
“好了?那走吧。”
美人啊!寇少爷你是眼瞎吗?
甄瑟在他身后张牙舞爪的抗议,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就与沈艺娴感同身受起来。
这种精心打扮却得不到赞赏的感觉真他娘的蛋疼。
所幸,上车时陶管家挽回了她一点自信,他笑吟吟的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甄小姐今天很美。”
甄瑟心满意足,却忽的一阵针芒在背,她一回头,寇狄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
“怎么了?”她明知故问一句,心中痛快不少。
寇狄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愤愤道:“和一个半截身子进黄土的老人撞了审美观,我很不爽。”
甄瑟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夸她。
就是,寇少爷夸人的方式有点……恩,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