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师梓信没那运气亲耳听到这句话,寇狄在十分钟后接到一通电话后便匆匆离去。
在甄瑟的记忆中,寇狄是很少失态的,但是这次,他面上露出了鲜有的凝重,甚至一句解释都不给她,神色匆忙的离开,这让她心中产生些异样。
人的性格大概便是这样,一旦享受过热情,便很难接受冷漠。
她是绝不可能主动询问的,因此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最后似和谁较劲儿一般,本来准备待一会便走的心态倏地转变,硬生生在医院守了一夜。
她绝不会承认,自己开始在意起寇狄对她的态度。
一夜天明。
当东方吐出肚白时,师梓信也悠悠转醒。
几乎是睁开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甄瑟,彼时,她正坐在窗前玩着手机,刻意将辐射远离了他,病房里传来一阵阵斗地主的声音。
师梓信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甄瑟总是输,手机里经常发出一声挫败的音效,她看起来心不在焉,满怀心事的样子。
不记得输了多少次,直到将豆豆全部输光了,甄瑟才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
她有个习惯,在心情不好或者没事可做的情况下,最喜欢斗地主,她牌技烂,逢赌必输,但是系统的豆豆每天都有送,她只需要将积攒的豆豆输的一个不剩就行。
这大概是她这二十多年来坚持的最久的一项奢侈行为,当然,她通常喜欢将其看作是慈善。
白白送上豆豆,不是慈善是什么?
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机,她惯性去瞧师梓信,却蓦地对上一双眸子,微微一愣后急忙走过去。
“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她问。
师梓信摇了摇头:“我自己醒的,师姐早餐想吃什么?”
他语气自然的就像医院是自己的家一样,甄瑟张了张嘴,半晌后才答:“随便吧。”
“那就吃点豆浆油条怎么样?”师梓信笑问。
甄瑟刚想说好,话到了嘴边连忙止住,她皱起眉头,不赞同的道:“你心脏不好,不能吃油炸的食物。”
“没事的,师姐不要拿我当心脏病人看待,我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师梓信依旧笑的乖巧,他冲她眨眨眼睛,甄瑟却并不吃这一套:“我去买点小米粥回来。”
“师姐……”
他的声音下一秒被隔绝在门外,甄瑟丝毫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师梓信看着她火速离开的背影,缓缓收起要下床的动作,盘坐在病床上,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般,心满意足中带着点窃喜。
不出五分钟,甄瑟便拎着一堆袋子回来,她将早餐拿出来陈列好,边开启碎碎念模式。
“说你任性本来我是不信的,但是看你这态度还真不得不信,身体是你自己的,它受罪,你最倒霉,最清楚自己的还是自己,你都不管它,还有谁能管得了?”
“师姐你啊。”
甄瑟一噎,差点被热气腾腾的粥烫着,她抬头瞪了他一眼:“别贫,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这病不像其他病症,发作的时候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所以你才更应该多注意,不然下次可没这么好运。”
师梓信笑呵呵的看着她,接过她端来的粥,一口口喝着,被人训斥还乐在其中的模样让甄瑟挑眉。
这娃不仅身体看起来像营养不良,这智商也像没发育完全啊。
“我能控制的,只要我不去看恐怖电影,挑战极限运动,我一般不会轻易发病。”
师梓信冲她咧嘴一笑,那满口的白牙晃得甄瑟眼睛一阵花,脑袋也晕的不得了。
啥啥啥?
“等等,你刚说什么?什么恐怖电影,什么极限运动?”
甄瑟发誓,这次如果不是她幻听,就是师梓信一定有毛病!
明明知道自己有心脏病还屁颠屁颠跑去看恐怖电影,挑战极限运动,瞧把他给能耐的!说他是智障都对不起这个词!
师梓信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有多惊世骇俗,他眨巴着眼睛认真的回答:“看恐怖电影和挑战极限运动啊,我进医院十有八九是因为这个,师姐我跟你说个好笑的,这么多年,他们竟然都找不到原因。”
他说完一脸兴奋的看着甄瑟,活像个等待主人夸赞的忠犬。
甄瑟的三观被他彻底刷新,是她太落后,不懂得现在年轻人的出格思想了么?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加速你的病情发展!”
被震惊的连声音都微微变了的甄瑟扬声道,而师梓信始终笑吟吟的看着她,笑容纯粹干净,如果不是他眼底藏着太多的东西,她差点就要认为,他是个普通的二十岁少年。
“可是师姐,如果你在生下来的时候就被断定,活不过二十二岁,你会选择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当做玻璃人般活着,还是肆意的,去尝试那些被划分在禁区内的东西?”
师梓信微微偏头,少年感充足的模样让人心生不忍。
甄瑟一时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这样高深的问答她还真找不到个合适的答案。
小心翼翼,也许能撑到那个定下的极限年龄,任性忘我,便处处都是危机。
分明是一道二选一的选择题,却被划分在阅读理解里,她无法做出选择,只能替他剖析,然后给出一个看似善良,却不论怎样解答都是残忍的建议。
因为不是她的生命,所以她无法感同身受。
更可气的是,当生命有了局限性,那么做什么都像是在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不论他怎样折腾,到了那个时候,还是逃不过命运,让人无力,让人绝望。
甄瑟忽然间很心疼起眼前的男孩子,他那样着急的体验那些极限,只是想感受到他那脆弱的生命力。
“师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并不觉得我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顶多就是心脆弱了一点,只要你对我说话小点声,没什么意外的话我是不会来医院的。”
师梓信抬手在甄瑟眼前一晃而过,他笑起来的时候唇边有颗可爱的小虎牙,灿烂的根本不像个与阎王抢日子的人。
甄瑟绷着脸:“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啊,那我以后不看恐怖片了,ok?”他撑着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甄瑟心中一跳,这对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她清了清嗓子,不客气的在他额头上弹了下:“看不看随你,反正这命是你的,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师姐让我活着我才会活着的。”
师梓信拉下她的手,他身体温度比常人要高,手被他握在掌心时有些滚烫,甄瑟抽回手,看着他,加重了语气:“我是你师姐,你也可以完全拿我当姐姐,虽然我以前救了你一次,但这并不代表你这条命要交给我,你健健康康的活着,才是对我最大的回馈。”
她现在怀疑这孩子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对她产生了一定的依赖性,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还是在一开始时说清楚更好。
不然她不敢想象寇狄那个泡沫做的醋坛子会做出什么事。
甄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疏离是建立在寇狄的基础上,微微挪动身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师梓信也不在意,仍旧笑的像朵太阳花。
“师姐不是说,下午有访谈会?”
他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甄瑟闻言惊讶的看向他:“你先管好自己的身体再说其他的吧!”
师梓信耸了耸肩:“真的没什么问题,睡了一夜就好了,我已经熟练的堪比医生了。”
“你要是真的有医生的水准就好了,我之前说过了吧,再进三次医院,你这条小命就别要了。”
正当甄瑟思考着要如何反驳他的话时,一道低沉的嗓音自门前响起,甄瑟看过去,见到一张斯文白净的脸。
第一眼,有些眼熟。
“不是还有两次嘛,我省着点用咯。”
师梓信斜躺在床上,笑看着来人,顺口揶揄一句:“又是你妹妹让你来的?”
妹妹?
甄瑟脑中忽的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这张脸为什么瞧着这么眼熟了,这五官分明与严小雨六分相似!
“既然知道,又何必揭穿,这位是?”
严青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将目光转到她身上,同样的动作甄瑟经常在同事易琛身上见到,说来这两人气质与行为还挺相像的。
不知道怎的就想到易琛身上,或许是他给她的感觉太过熟悉,甄瑟收起心思,礼貌的打招呼:“你好,我是甄瑟。”
甄瑟自认为自己不是明星,没什么知名度,但偏偏无独有偶,在严青这里,她的知名度可不比当红小花旦小到哪里去。
严青微微一笑:“你好,严青。”
甄瑟点点头,便又听得严青道:“百闻不如一见,甄小姐可真是位奇人。”
“我只是个小人物,担不起这‘百闻不如一见’。”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同样的,奖励也不能白要,她有多大本事自己最清楚,被别人抬高身价的事情,不是人人都喜欢的。
严青闻言笑的高深莫测,怎么能说是小人物呢,他的生活里几乎随时能听到这名字,妹妹严小雨提,朋友师梓信谈,就连那个人,也经常在他耳边唠叨。
真是,不记住都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