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狄不喜欢甄瑟说谢谢,她一般也不会说,但是这一次,真的是发自内心,由衷的。
因为比谁都要清楚甄瑟的性子,他更知道,这女人一旦倔起来,谁都管不了,跟头驴似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因此,即便再多不喜欢,今天的寇狄还是一句话没说的接受了这声道谢。
甄瑟看了他一眼,唇角的笑意几乎就没有下去过。
“我刚下楼时看到了一件衣服,我觉得很适合你,我们……”
“回家。”
“嗯?”
“我们回家。”
寇狄还要说什么,甄瑟已经拉着他往车里塞。
再让他这么待下去,指不定还要出什么奇葩的点子。
寇狄一言不发,任由她将自己拉上车。
这个女人总是很有原则,理智的过分,但很奇怪的是,一向不喜欢女人太过清晰的他,竟然也不反感。
似乎他许许多多的底线,到了她这里,便荡然无存。
他享受着这份改变,似乎一帆风顺的人生也并非能够让人喜悦,甄瑟的出现打破他的规律,改了他的规矩,终于出现一丝不同的生活,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真实活在这个世界上。
没错,甄瑟的存在意义,便是在时刻提醒他的生命不可辜负。
“翁嗡嗡——”
难得甄瑟今晚这么主动,正当他想趁热打铁做点什么的时候,一串震动将气氛打破。
寇狄眉头一皱,并不想理会,依旧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
甄瑟上车坐定后,才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眼神熟悉的如狼似虎,面上猛的一红:“你电话!”
“不接。”寇固执再次上线。
甄瑟并不理会他,直接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滑动接听。
先斩后奏,寇狄不咸不淡的瞅她一眼,目光撇到她手中手机的界面,来电显示的三个字时,骤然冷了下来。
甄瑟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不由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徐秋心三个字突兀的映入视线。
“寇狄,你快回来,你爸晕倒了!”
一串刺耳的电流声之后,响起徐秋心尖锐的嗓音。
寇潜至晕倒了?
甄瑟无法辨别这句话的含金量,或许是真,或许只是徐秋心用来让寇狄回去的理由。
但是,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寇狄似乎都没有回去的必要。
果不其然,寇狄声线恢复一如既往地冷彻:“关我何事。”
徐秋心仿佛没有料到寇狄会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一时的愣怔之后,声音愈发的凄惨。
“这可是你爸,怎么叫和你没关系?你小……嘟嘟嘟。”
徐秋心后面的话被截断在电话里,甄瑟看着将手机甩在一旁的座椅上,抿了抿唇。
“你在意?”
见她一直看着自己,寇狄问了句,甄瑟摇头。
本来就与寇家二老没什么联系,甚至停留在脑海中的记忆也并不是太好,她何必在意?
“死了也不介意?”寇狄又问。
甄瑟停顿了大概几秒钟的时间,还未回答,寇狄已经将车发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前行。
“我们去哪儿?”甄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这么问了句。
寇狄漂亮的打着方向盘,动作潇洒自如,他闻言淡淡答:“去寇家。”
甄瑟不语,大概能猜到他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脾气暴躁如寇狄,却拥有一副不符合他性格的细腻心思。
总是能全方面的照料到她的情绪,精准的令人叹为观止。
前往寇家的路上两人没有交谈,从车上下来时,正好与匆匆赶来的医生狭路相逢。
“寇少爷。”
年轻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是个年轻的面孔,甄瑟恰好也认识,正是她高中同学严小雨的兄长严青。
严青见到她也在,不由得一怔,也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又恢复常态,他对两人礼貌的点了点头,率先脚步匆匆的进入寇家。
“你认识?”
身旁寇狄的语气有些异样,甄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寇少爷您这么草木皆兵真的好吗?
“师梓信心脏病犯了进医院时我们不是见过他?”
甄瑟无奈的解释。
寇狄眼睛一眯:“你记得这么清?”
“……”
她天性聪颖,记忆力超群行了吧!
甄瑟放弃再做任何的解释,改为拒绝接收来自他的任何眼神凌迟。
“你为什么会记住他?”
寇狄坚持刨根问底,甄瑟被缠的烦躁,快速的终结话题:“因为我记性好!”
“行,下周公司有新科研,你过来帮我。”
什么叫猝不及防?什么叫防不胜防?
甄瑟不禁怀疑,以后和寇狄说话时,是不是需要动员全身细胞来分辨他到底会不会挖个坑让自己跳?
“陶管家,里面情况如何?”
趁着寇狄没有再次接上刚才的话题,甄瑟赶紧转移注意力,迎面而来的陶魏微微行了个礼貌性的礼节,缓缓道:“甄小姐不必担忧,寇老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气血上涌导致的短暂性休克,休息一阵就可以了。”
万事都喜欢解释周到的陶魏,一次性将话说到位。
甄瑟闻言松了口气,身旁的寇狄气息一直很稳定,并未因为消息而发生情绪波动。
陶魏将视线转到寇狄身上:“少爷,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我为什么要去?”
寇狄闻言拧眉,是打从心眼里感到的繁琐,反应真实不做任何的修饰。
寇狄不喜欢牵绊纠葛,大概是从小没什么亲情概念,导致他现在漠视人情的性格。
甄瑟甚至要认为,身世曝光的消息对他来说,是个解脱的好理由。
他态度坚定,陶魏为难的看了他一眼,见他不为所动,又求助般的对甄瑟苦笑下。
甄瑟本来不想插手寇狄的事情,但这位从来温和的老人,头一次对自己伸出求助的手,她要是这么置之不理,未来太过不近人情。
“我们来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吧。”
甄瑟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话语权在寇狄这里占了多大的分量,但是当寇狄毫不犹豫的点头应下时,她开始审视自己。
仔细回想起来,似乎她所有的要求,寇狄都不曾拒绝,不管嘴上说着多欠揍的话,但最后,还是帮她达成。
怪不得沈艺娴与徐秋心都来她这里找寇狄,原来她真的是她们眼中的‘寇狄最亲近的人’。
进入寇家正厅里时,甄瑟还在想着这个问题,因此,当她一抬头,对上一双怨恨的眼睛时,是懵逼的。
徐秋心面色阴狠,活像她欠了她百八十万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甄瑟自动无视她杀人般的目光,又不是她把寇潜至气倒下的,她瞪她干什么。
又多了一条讨厌寇家的理由,本末倒置,舍本求末!
“寇狄,你今天就当着你父亲的面说清楚,你到底是不是我寇家的儿子!”
甄瑟觉得徐秋心这话简直是有病,寇狄是不是她儿子,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她比他更清楚?现在反过来问他,真是一水儿的精神病。
“这种事情,应该您比我更清楚。”
这回寇狄与她同款思想,连怼回去的词都与她想的一般无二。
徐秋心还想撕心裂肺的说点什么,躺在床上,气色与着甄瑟第一次见他时天差地别的寇潜至率先一步道:“都被吵了,去做DNA便真相大白了。”
DNA确实是辨别事实的好方法,但是甄瑟觉得,寇狄并不会答应。
果不其然,一阵低气压后,她听到他如同寒霜般的声音:“我拒绝。”
寇狄性子高傲,不愿意配合这很正常,但令现场人都感到意外的是,同样持反对意见的,还有徐秋心。
她眼神闪躲,片刻后恢复自然,却依旧坚持态度:“我不同意验DNA。”
她不是一直想证明寇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么,既然如此,做DNA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除非她知道,一旦做了DNA,事情便真的铁打的定下来。
要是真是如此,也就是说,当年徐秋心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被调换了?还是说,她不仅知道,还参与了?
甄瑟直觉这个设想不太可能成立,徐秋心到底是个女人,就算再怎么爱慕虚荣,也不可能将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抛弃。
但是,她现在为什么要阻止寇狄去做DNA?
所有人都疑惑,寇潜至却一瞬间沉下脸,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病态的面上出现一丝狠绝:“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潜至,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徐秋心一脸委屈的坐到床边,想要拉住寇潜至的手臂,却被后者狠狠甩开。
“你别装傻,这些年你每年都去一趟意大利,别以为我不知道!”
寇潜至显然是被气的不轻,平日里从来庄严稳重的男人,此时抛弃所有的压抑,全面爆发。
一个男人容忍着自己妻子深藏秘密足足二十多年,他已经将宽容最大限度的放大,但是现在徐秋心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可以容忍她有秘密,却不能容忍欺骗!
事到如今,她还在试图蒙混过关,寇潜至对她很失望,这个当初贤惠分内的妻子,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无理!
“你去意大利见的人是谁?”
寇潜至步步紧逼,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一辈子没做过什么惊世骇俗大事的女人,在饱经风雪的丈夫面前显得不堪一击,三言两语,防线便开始发生崩塌。
“不说是吗?那我亲自去会会他,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让我的妻子惦念了二十多年!”
常年混迹商场的人,懂得如何准确快速的让对手缴械投降。
寇潜至一个重磅砸下来,徐秋心终于松口,她满脸慌张,又像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低声道:“他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