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庄,大厅。
橙黄色的灯光洋洋洒洒的铺满整个楼层,将每一个家具上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甄瑟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沙发中间正在沉睡的寇狄身上,一双墨色的眸子微微放空,显然是不在状态。
脑海中,刚才医生做鉴定的过程仍然历历在目。
整场下来,最让甄瑟震撼的是他的那句话。
“寇先生并没有被改变记忆,他只是受药物的影响,忘了一些事而已。”
就这么简短的一句话,便将甄瑟之前所有的猜测全部推翻。
就像是心中的城堡一瞬间坍塌为零,甄瑟的脑海中思绪纷杂,不知该怎样理出顺序。
医生是寇狄自己找来的,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么也就是说,寇狄真的并没有被肖纾桐做什么手脚。
他只是单纯的忘了她对他的感情,仅此而已。
说是毁灭性的一句也不为过。
如果说,在没有做基因鉴定之前,她还对这段感情抱有一丝希望的话,那么现在,是真的丁点都找不到了。
这段感情已经被他遗忘,能不能找回来是一个问题,他想不想找又是另一个值得深思的。
并且,卡得丽娜不会同意,这也是肯定的。
他们之间想要破镜重圆,有着太多太多的困难,她,甄瑟实在是没有这份精力再去从头升级。
当人觉得一份感情累了的时候,那就是真的走到尽头了。
“唔。”
甄瑟的思绪被这一声拉回,沙发上的寇狄眉头皱了皱,逐渐醒来。
睁开眼的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甄瑟,这令他满意。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大概是形成了某种习惯,只要看上一眼便会觉得安心。
怪不得,在这些天里,他一直觉得睡不安稳。
“结果怎么样?”寇狄淡淡的问了一句,修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缓解着令人不适的头疼。
甄瑟看着他,一言不答。
见她不说话,寇狄才重新睁开眼睛,对上小女人默不作声的表情,顿时心中一沉。
语气不自觉的便冷冽起来:“结果如何?”
他又重复的问了一句,甄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
“医生说,你的记忆并没有被篡改,只是因为服用的药物,导致你忘记了这段感情。”
没错,并非是失忆,只是遗忘了对她的感觉罢了。
多么讽刺,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诡异的病。
而寇狄在听到她这句话之后,脸上始终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失望,也没有兴奋,淡淡的,正好符合他已经完全遗忘了这段感情的特征。
对于她这个人,根本不在乎。
因此,不会有任何情绪变化。
或许对于现在的寇狄来说,甄瑟只是一个比路人要熟悉一点的存在,究竟记不记得,真的无所谓。
想到这一点,甄瑟的心脏缓缓的收缩,传来阵阵刺痛。
她抿了抿唇,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狼狈。
“好了,现在什么都清楚了,那我们也将话摊开了说吧。”
“说什么?”
寇狄迅速的回了一句,淡淡琥珀色的眸子里冷光乍现。
甄瑟并不在乎,她微微别过目光道:“既然,你已经完全遗忘了这段感情,那么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必要,等沈家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离开,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在说什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寇狄打断,后者声音冷得几乎要让人打寒颤。
甄瑟顿了顿,继续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不会是很为难你的条件,只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要带走。”
“你再说一遍。”
寇狄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一瞬间,甄瑟察觉到周围气温变化。
像是突然降到了冰点,让人鸡皮疙瘩生了一地,她下意识的想逃离,脚步却动弹不得半分。
只得固执的抬起头:“我说,等沈家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离开,并且,带上我的孩子一起。”
空气沉默了几秒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的凝结。
直到甄瑟生出一种置身真空的错觉时,寇狄才再次出声:“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甄瑟身子狠狠一颤,心底有一抹悲切涌上心头。
都说眼睛是传达感情的最简洁途径,她怕自己对上他的视线,便会控制不住的流露出真情。
但是,这一次,是真的不会再心软了。
甄瑟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半点不闪躲,直勾勾的。
空气中两人四目相对,射线相撞的时候迸发出丝丝异样,同时怔得两人心神一荡。
甄瑟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的握成拳,修剪的得体的指甲深陷在掌心。
尖锐的疼痛刺得她回过神,从喉咙里蹦出来的语句清晰的很,她一字一句缓慢的再一次将话说出口:“你听好了,在沈家事情结束之后,我会离开,并且,孩子绝不会留下。”
“砰——”
几乎是她的话音刚刚落地,耳边便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声响。
甄瑟瞳孔猛的一缩,耳边刚刚擦过去的风还有些残留,扫的耳尖生疼。
而寇狄的拳头狠狠的砸在她身后的茶几上,厚厚的玻璃被砸的破碎,玻璃碴扎进肉里,鲜血顿时流了一地。
啪嗒,啪嗒——
周围静得连血液滴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甄瑟面色逐渐的白了起来,在内心的震惊过去之后,她失声尖叫:“寇狄你是疯了吗!”
寇狄并不答话,只是一双浅色的眸子里夹杂着腥风血雨。
他一动不动的盯着甄瑟,目光里很难看出情绪。
甄瑟在尖叫一声之后,急忙在酒庄的抽屉里翻找着药箱。
幸好在来之前大概将这里的环境摸索了一遍,短暂的慌乱之后,瞬间想起个放药箱的位置。
当她抱着医药箱回到沙发旁时,对上的却是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甄瑟身子猛地一颤,他还能笑得出来?!
内心充斥着愤怒,手上的力气用得并不小,她给寇狄包扎的时候,毫不留情。
甚至白色的绷带上已经被她勒得出了血,但寇狄仍然面上挂着笑,幼稚中带着些许的痞气。
“你要是正在打算离开,现在又何必在意我的死活?”
寇狄作死的来了这么一句,甄瑟正在给他打结,听他这么一说,手中力气更大了些。
这一回,寇狄没有持续云淡风轻的表情。
俊朗的面上露出一丝痛苦,眉头狠狠的皱在一起。
甄瑟心中有一丝畅快,将手下的力度微微松了一些,低着头,快速的包扎。
“你说话。”
见她始终不语,寇狄有些不悦。
甄瑟冷着一张脸,将最后的动作收尾,医药箱扔在一旁,看神经病的眼神一般盯着他。
“说什么?你觉得用这样的方法,不会很幼稚?”
“幼稚又怎样,你不照样心疼。”
寇狄这话说的十分欠揍,如果不是看他手刚刚受伤的话,甄瑟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竭力将自己心中的愤怒压下,她深吸一口气,尝试着与他讲道理:“寇狄,以后你会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会有自己的人生,咱们就当这一场相识是一场梦,忘了不行吗?”
“你以为我不想,可你总是在我梦里出现,你说怎么办?”
甄瑟的话音刚刚落地,寇狄便接了一句。
分明是十分平淡的一句话,落在甄瑟的耳里,却让她好一阵恍惚。
明明是他先忘了自己,怎么现在倒像是她在始乱终弃?
唇角缓缓绽放出一抹苦笑,她抬起头,目光准确无误的对上他的,声音微微嘶哑。
“你告诉我,如果我不走的话,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待在你身边?”
什么样的身份?
说实话,这个问题寇狄并没有考虑过。
不过,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有感情,这是一定的,他现在对她也有兴趣,所以想不通的是,她为什么还要离开?
他对她不好吗?卡得丽娜对她不好吗?
根本没有人非得逼着她离开,为什么她就不能不闹腾?
见寇狄并不回答,甄瑟眸子里的期待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
她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寇狄根本没有考虑过两人之间的未来。
不,他是根本就没有认真的对待过两人的感情。
这和她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很类似。
思虑的问题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为什么一直坚持离开?
在过去的日子里,为了纠正寇狄这么一个错误的观念,她已经用尽了毕生的耐心。
再让她重来一次的话,先不说自己心里这一关能不能过去,寇狄也一定不会妥协。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败给了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原则坚持。
甄瑟叹了一口气,觉得根本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她语气中带着丝丝疲惫:“就这样吧,你身边多我一个不多,缺我一个不少,别再纠缠,也别坚持。”
甄瑟说着顿了顿,看了一眼寇狄之后,继续道:“最好就这么下去,也不要再想起那段感情,从这个酒庄走出去之后,我们便彻底断掉联系,就算再次见面,也要当作彼此是陌生人,只有这样,我才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