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但肖纾桐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这世界上母亲党中的一员。
甚至她在怀孕时,还想过要将孩子打掉的念头。
毕竟那个时候的肖纾桐正值青春美貌的年纪,她不能让两个孩子拖累了自己的前程。
专门挑了一家小诊所买了堕胎药,已经将水备好,就等着药丸入喉时,突然肚子里的孩子踢了自己一下,就这么一下,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生命的存在。
其实肖纾桐是个很胆小的人,她干不得杀人这种事情,即便杀掉的是自己的孩子。
那样强而有力的生命力在她脑海中顿时形成画面,最终那颗堕胎药还是被她扔到了门前的草丛里。
她就这样任由着两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但是在他们身上来之后,她又开始后悔。
因为一旦孩子落实了之后,她的一辈子就算是彻底的毁掉了,于是她开始逃避。
利用一些因素让自己实现了诈死,在成功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目时,她逃到了国外,生活了五年的时间,本来以为过去的往事对于自己来说,已经是过往云烟。
就算是再次见到孩子,她也会将他当做一个陌生人来看待,决不会有半点多余的感情。
然而最终,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就连在听到孩子的名字时,心中那抹无法言喻的情感便已经将她的理智全部吞噬。
现在她的儿子在医院里危在旦夕,她又怎么能够不管不顾。
跌跌撞撞的闯到医院,如同疯子一般,拦住医护人员,询问Ivan的下落。
一直高高在上,优雅得如同一只波斯猫的女人,在这一瞬间突然间撤掉了所有的伪装与外在的华丽。
她如同疯了一般,在医院里疯狂的寻找Ivan的病房,毫无逻辑可言。
这样疯狂的举动差点引来医院的保安人员,也是在甄瑟赶到时,才阻止了人将她带走。
肖纾桐的发丝已经微微散乱,那张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惶恐,她紧紧的抓着甄瑟的手臂,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Ivan呢?Ivan在哪?”
甄瑟眸色深了深,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身后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医生打扮的男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谁是Ivan的家属?现在病人急需输血,请尽快做好血型鉴定之后,到手术室来。”
医生丢下这么一句之后又重新进入急救室,现场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肖纾桐面色苍白如纸,她愣愣的盯着手术室亮起来的红灯,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而甄瑟则一改方才惊慌失措的神态,她淡然不惊的站在手术室门前,目光落在肖纾桐身上。
后者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急忙推着甄瑟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赶快去输血啊!”
肖纾桐理所当然的催促着甄瑟,而甄瑟闻言面上也无异色,她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并未反驳,也没有应承。
这样看透一切的目光,让肖纾桐有片刻的慌乱,她眼神闪烁了下,仍然催促:“你来医院不就是为了救Ivan吗?怎么现在愣在这里?”
而甄瑟在她话音落地之后冷笑一声:“你刚才不也是还说你是Ivan的妈妈,怎么这个时候又退缩了?”
一提到输血就将别人往面前推,按照肖纾桐方才的表现来看,这一点实在是可疑的很。
甄瑟不动声色的将她异样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依旧没有任何要去给Ivan输血的意思。
肖纾桐见她动都不动,不由得急了起来:“我不行,我不能给他输血,算我求求你了,你快去救救他好不好?”
见甄瑟冷下神色,肖纾桐忽然间转变,语气改为求着她。
甄瑟心中疑惑更甚,按照肖纾桐的性格,她竟然宁愿求别人也不愿意自己去给Ivan输血,这是为什么?
疑惑归疑惑,甄瑟的面上还是保持一副冷静的姿态,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我现在是孕妇,不能抽血。”
她怀孕的事情众所周知,肖纾桐自然也知道。
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在一瞬间的思虑之后,扑通一声给甄瑟跪下。
长长的医院走廊上,肖纾桐卑微到了尘土里,她将头磕在甄瑟的脚边,姿态尤为低贱。
甄瑟着实是被她的反应给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将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她在做什么?不就是输个血吗?用得着给她下跪?!
很快的,甄瑟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肖纾桐跪在地上不起身,她的声音沙哑的传来:“我不能毁掉Ivan的一辈子,我的血不能给他……”
听她这么说,甄瑟顿时瞳孔一缩。
这话的意思还能有其他的吗?无非是肖纾桐得了什么传染病,怕通过血液传染给Ivan。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甄瑟至今还未将她看透。
她既能狠心将自己的孩子抛在国内,远走他乡五年有余,看都不看孩子一眼,这般狠心的肖纾桐,也会有为了孩子的性命,给她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下跪,又这样的委曲求全。
或许并不是肖纾桐的性格复杂,只是因为她为了Ivan能够抛弃自己的原则与底线罢了。
甄瑟深深的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女人,如果没有她们之间那些恩怨的话,她一定二话不说,现在就去给Ivan输血,但是,这并不是她要的结果。
“要我给Ivan输血也行,你把寇狄的解药交出来。”
一命换一命,这是个非常公平的交易,听起来完全没毛病。
但是肖纾桐却在她这话之后,突然间冷静下来。
毕竟是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刚才疯狂的举动完全是因为丧失了理智所导致,而如今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破绽百出。
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与甄瑟差不多高的身高,迫使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
对上肖纾桐的目光,甄瑟忽然间意识到她发觉了什么。
“Ivan根本就没有吐血,对不对?”
肖纾桐语气平淡的问出声来,甄瑟面上没有半点意外。
她能够猜到这个结果正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情,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毕竟甄瑟确实没有打算,这点小伎俩就能骗得过肖纾桐。
既然已经被拆穿了意图,甄瑟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对一旁的陶魏道了一句:“让他带过来吧。”
肖纾桐在甄瑟这话之后面色一紧,她冷冷的瞪着甄瑟,在猜想着她又在打什么算盘。
甄瑟也不与她多说废话,直接将身后的位置让给陶魏与他带过来的人。
直到陶魏腿部的小孩,面上带着些许的怯意,她躲在秦奶奶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眨巴着看向众人。
几乎是一眼,肖纾桐便已经猜到了所来之人的身份。
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在见到小女孩之后瞬间崩溃。
她面色复杂,脚上像是被绑了千斤重的担子一般,一步一步艰难的挪到小女孩面前。
“肖小姐?!”
小女孩面前的老人在看清肖纾桐的长相之后,忽然间震惊的唤道。
肖纾桐却丝毫不管她的存在,只情绪激动的蹲在小女孩面前,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在摸到那半边被火灼烧出伤疤的脸时,眼泪肆意流淌。
身为女孩子,脸上却留下了这么重的创伤,这绝对会导致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而给她女儿身上留下这么种记号的人,正是她自己。
强烈的负罪感扑面而来,肖纾桐几乎要承受不住跌坐在地上,她手指不断颤抖着,然后一把将小女孩抱在怀里。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肖纾桐一遍一遍的在道歉,小女孩却因为这陌生人的接触突然间受到惊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挣扎着要脱离肖纾桐的怀抱。
“哥哥,哥哥救我!”
“小时!肖小姐你吓着孩子了!”
秦奶奶见小时哭喊,连忙将肖纾桐拉开,随后将小时抱在怀里,与肖纾桐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自己的孩子却不能碰,肖纾桐的最后一丝底线也被击垮,她颓然的滑坐在地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闷闷的哭声回荡在走廊里。
甄瑟看着面前这一幕,心中隐隐有一丝触动。
不远处的走廊口,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原地,他看向甄瑟这个方向,一张小脸,上面无表情。
“Ivan……”
甄瑟无意识轻唤一声,随后猛的看向陶魏。
她不是吩咐了人看着Ivan吗?怎么会让他跑到这里来?
甄瑟是有私心的,Ivan的身子骨不好,如果受到什么刺激的话,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因此,她也仅仅是用Ivan的名义做噱头,却并未真的想过要将他带到肖纾桐面前。
但是如今看来似乎一切都已经迟了。
Ivan已经见到了肖纾桐,以这个小孩的聪明机智来看,他一定能够猜到肖纾桐是他的什么人。
甄瑟忽然间想起在之前的相处过程当中,他问过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妈妈这个问题。
顿时心中有些疼痛,她并非有意伤害这孩子的。
而坐在地上颓然痛哭的肖纾桐显然也注意到了Ivan的存在,母子俩,一个在走廊里面,一个在走廊外,两人隔着数十米的距离,遥遥相对。
因为是母子,不用说一句话就能够知道对方的存在,肖纾桐扯了扯唇角想给他露出一个笑容,却怎么也牵扯不动。
“Ivan,到妈妈这里来。”
肖纾桐的声音哽咽着,并不大,也不知道十米开外的Ivan有没有听到。
只是在停顿的几秒钟之后,Ivan突然间转身向医院外跑去。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甄瑟也被惊吓到,身旁的陶魏几乎不用他吩咐,便已经追了上去。
医院外面便是川流不息的马路,一个小孩子在受了这么大惊吓的状态下跑出去,很难保证不会发生什么让人不想看到的意外。
甄瑟怀有身孕,因此行动起来尤为缓慢,而肖纾桐却像是一根被绑在箭上的弦,突然间冲了出去。
就在出了医院的一瞬间,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鸣笛声。
甄瑟还在医院里,听到这一声,陡然间心狠狠往下一沉。
她只想借着Ivan的名义,来让肖纾桐交出治疗寇狄的解药,但是她真的没有想过要让Ivan知道肖纾桐的存在。
更没有想过,这孩子会突然间蹦出来,然后失控的跑出去。
如果,Ivan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外面的情况听起来并不是让人安心,甄瑟的脚下突然间一软,力气像是被抽走一般,艰难的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