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尝试过,怎么知道结果如何?”
平后也不恼,心平气和的回了一句。
安静的空间内,风云暗涌。
师洵忽的松开眉眼,嗤笑一声:“娘娘不愧是林家女儿,这般胆量非寻常人家能比拟。”
平后目光在他提到‘林家’时,骤然一沉,紧接着,深深的看他一眼。
“你想说什么?”
“娘娘果真是聪明人。”
平后沉默着不说话,师洵见其不语,自知若是他不出声的话,今日这话题是无法打开的了。
“林家自多年前离开京城,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原因,但是我想娘娘应该最清楚,如何让林家重新回到往日巅峰,这个方法娘娘应当找了许多年。”
关于当年的事情,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平后作为林家人,这些年以来,林家离开京城的事情,一直是心头的一块病。
事实上,他们林家并非自愿离开,而是被驱逐。
每每想到这一点,平后便觉得分外屈辱。
当年,先皇还未登基,太祖皇帝虽对他们林家拯救了西凉的事情怀有感激,但自古以来,帝王家多数疑心病重。
太祖皇帝认为,既然他们林家能够拯救西凉,那么有朝一日也一定能够颠覆如今的和平。
再加上,林家以出手相助为由,愣是将平后塞进西凉皇室,这也就意味着日后的林家,正式踏入皇亲国戚的行列。
这样的做法,让太祖皇帝意识到林家的野心,但是更不肯留。
用一句恰当的形容词,林家在太祖皇帝看来就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了那就是功,至于太锋利而伤到自己,那就是过。
太祖皇帝不愿冒这个风险,林家被逐出京城。
但好在太祖皇帝还算有点良知,没有对外宣传林家离开京城的真正原因,这是为了保全林家的脸面,也为了皇家的尊严。
事情在当年过了一段落,西凉逐渐稳定下来,谁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可这对于林家来说,这就是一场自讨没趣的奇耻大辱!
至此,平后也一直与自己的父亲许慎关系僵硬。
许慎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许青徽如今是西凉皇家的人,那心定然是向着皇室的。
她这个女儿,就是一起帮着皇室对付许家的白眼狼。
对比,平后解释了无数遍,始终不能化开许慎的心结,父母关系一僵,就是这么多年。
从赫连絮落地开始,她便连一面都没见过自己的外公,可见许慎心之狠绝。
而这些年以来,平后也一直在寻找解决父女矛盾的方法,可是这么多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法子,于是,这件事情一直是她心尖尖上的肉刺,拔不掉,更忘不了。
可是,这都是他们许家的私事,师洵一个外人,是如何得知?
意识到这一点,平后看向师洵的眼神瞬间不一样起来,她之前一直觉得,师洵这个人不简单,如今看来,这并非是她的错觉。
“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平后问。
师洵淡淡拂了拂袖子,轻声回道:“至于我是如何知道,娘娘不必了解,您需要明白的是,眼下,唯一能帮助您的人只有我。”
“帮助?”平后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可忽视的疑惑与不信任。
师洵并不在意,回答的底气十足:“是的,帮助,帮助许家重新回到西凉,让娘娘您再一次成为许家人。”
平后沉默,说来也怪,如果今日是其他人对他说这番话,她一定不屑一顾的嗤笑。
她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的方法,一个外人如何能帮得了忙?
但是,这话是师洵说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别人的感觉便不一样了。
在平后的记忆里,师洵从一开始就怀有野心,且是丝毫不掩饰的,野心勃勃。
她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察觉到,但至少她自己,从师洵刚到西凉时,两人进行了第一次接触,便意识到了这一点。
师洵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敢说这样的大话,就证明他有这样的能力。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毕竟,这是埋藏在她心里许多年的病结,说上一句一辈子的遗憾也不为过。
“你要如何帮助我?”
当平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师洵便知道,他已经成功了一半。
“既然娘娘答应和我合作,那就是相信我的能力,多说无益,我直接用事实证明给您看。”
师洵绝对有说这句话的资本,平后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
她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年轻人,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生的一副温润如玉的好皮囊,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皮相而已。
师洵身上最令人看重的,是他的周身气派。
分明眉眼间毫无攻击力,但就是能够让人感觉到他气势的压力。
有些人,生来是要做王者的。
不管他前半生活的怎么样,他始终不满足,心比天高,也拥有能够摘星星的能力。
这样的人,难以驾驭。
他可以为了一个人付出所有,但绝对不会全部的奉献出自己。
当然,他也觉得不会觉得,自己的付出全部都是不需要回报的,当他的耐心到了一定的极限,就会反弹。
到那时,六亲不认是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
可话又说回来,师洵的耐心谁也比不了,她所担心的结果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发生。
但不论是哪种可能,这个男人,绝对不适合她的女儿。
平后心中清楚得很,赫连絮驾驭不了他。
这应该也是一开始时,她阻止赫连絮与他过分亲近的根本原因。
平后眸光动了动,将思绪抽回来,她盯着师洵,问:“你有什么条件?”
师洵眼神一动,所以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一点好。
根本不用他主动提出,对方便知道规矩。
合作合作,双方共同获益,才叫真正的合作。
“很简单,我想要大宣皇帝离开西凉。”
平后闻言一怔,说实话,对于这个要求,着实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这样好的机会,他竟然没有顺势索要权利,而是提出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条件,让人匪夷所思。
但静下心来一想,便晓得他的用意何在。
果然,女人是所有男人的软肋。
而师洵的软肋,很不幸运的,并非她的女儿,而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仿佛是命中注定了一般,命运的枷锁,谁也不能逃过。
平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好办,但是我需要你先完成你的承诺。”
“那是自然,娘娘尽管静候佳音。”
师洵对她微微抬了抬手,行了个礼。
事情谈到这里,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师洵转身便要离开。
在即将踏出殿门前,平后蓦地唤住他的脚步。
“之所以要让大宣皇帝离开西凉,目的应该不止一个吧?”
平后的发问看似没头没脑,却直指要害。
背对着平后的师洵面上笑意缓缓滑了下去,女人,还是别这么聪明的好。
“娘娘就当是只有一个目的吧,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师洵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平后孤零零的站在阁楼上,被秋风吹的心头发凉。
这西凉的天,终究是要变了。
师洵从平后的宫里出来,一抬头,便撞上一个风风火火从身后跑过来的身影。
就像是秋日里的一抹银杏叶,风一吹便飘到了心头。
“你别走!”
赫连絮气喘吁吁,只说了这三个字之后,便弯下身子大口的呼吸,看起来累的不轻。
师洵眉头微微皱了皱,目光一直紧盯紧在她额间的一缕碎发上。
见鬼,他刚才是出了什么想法?
想将她的碎发拂到耳后?
师洵,你是疯了吗?
赫连絮是不知道他此时心中所想,喘息了一阵后,总算可以说话。
“你先别走,把话给我说清楚。”
她一张口,便是这样质问的语气。
师洵面无表情:“什么事?”
“母后说的,你让大宣皇帝离开西凉,不止一个目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赫连絮问的急切,一双水眸里盛满了焦急,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害怕。
她害怕师洵说出那个答案,害怕两人之间的关系真的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赫连絮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师洵眉头一点一点的拧紧,半晌后,他意味不明的道:“你偷听我们谈话?”
赫连絮连忙摆手:“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听说我母后病了,我来看望她,恰好碰上了你,我……”
她急于解释,但师洵却仿佛没听进去一般,脸色黑的难看。
赫连絮的心便缓缓静了下来,她放下手,将剩下的解释的话咽了下去。
就这样平静的回望着他,一声不吭。
习惯了她手忙脚乱慌慌张张莽撞的师洵,突然不适应起来,眉头皱的更深。
半晌后,赫连絮才轻声道:“你是不是想让皇姐做一个傀儡皇帝,而你,在人后指点江山?”
所以说,这个姑娘说话从来不会经过脑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但是,却又往往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