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江采自恋,也不是她会错意。
美人见她不动,从软塌上下来,再风情万种的走到她身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见江采浑身僵硬,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你很怕我?”美人问。
江采吞了吞唾沫,思索着该如何用婉转的方式来告诉她,她的性取向没问题。
“你不必怕我,既然你是万众挑一选出来的,那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来告诉我,你最得意的是什么?”
美人说话间,冰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江采顿时一个激灵。
她迅速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沉声道:“我没什么过人之处,有的只有一双看到现实的眼睛,你为何要草芥人命?”
美人闻言动作一怔,接着掩唇轻笑:“谁说我草芥人命了?”
江采拧眉:“密室中的三十九个大夫的命,二十个被实验者的命,那在你眼里,都不算什么?”
美人不语,只一双如猫一般的眼睛,浅浅的落在她身上,眼底温和。
江采心中有气,此时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厉声道:“你抓活人来做实验,测试那劳什子‘拜生’的功效,完全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行为,和魔鬼有什么区别?”
美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发火,一句不辩解。
江采将气一通乱发,最后才发觉,人家压根没听进去,不免又是一噎。
“说完了?”美人好脾气的问。
江采只冷冷的看着她,美人也不在意,她玩弄着指甲,声音漫不经心。
“你口中所说的三十九个大夫的性命,确实是我拿走的,这三十九个人里,除你之外,哪个身上都背着一条甚至几条人命,与其说我草芥人命,在我看来,这词用在他们身上才合适。”
这番话对江采的神经造成狠狠的打击,她抿着唇,一双湛蓝的眸子瞪大,内心挣扎纠结。
美人看她一眼,接着道:“至于你所看到的牢笼里的人,都是自愿服用‘拜生’的,我给他们万两金银,他们给我服用,哦不,是实验‘拜生’,这不是一笔很公平的买卖?”
美人似乎很喜欢她口中‘实验’一词,现学现用的很迅速。
江采听着其中干系,不由得一阵发堵。
照这么说,她之前的可怜与悲悯都是一厢情愿,喂了狗?
美人见她脸色不好,微微俯身,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语气分外委屈:“你说,我到底哪儿草芥人命了?”
“……”
脖子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江采浑身僵硬,愣是不敢动弹。
姑娘您有话好好说,别靠的这么近成吗!
“江采,你就一点都不想我?”
忽的,耳畔传来这么一句,很轻,像幻听,又像真实存在一般。
江采闻言迅速上前一步,深深凝视着她:“你认识我?”
美人看着她,眨了眨眼,又是一脸纯良无害的模样:“你在说什么?”
她的神色不像说谎,江采抿唇,开始怀疑自己刚才那一句是不是真的幻听了。
“我叫相问渔,你呢?”
江采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假,半晌后,挤出两个字:“江采。”
相问渔点点头,并未多语。
江采不免怀疑,方才真的是她听错了?
总而言之,这个行为怪异的美人名唤相问渔,帝京人士,正是相府千金,此番来临江,就是为了找人‘自愿’接受‘拜生’的实验。
江采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坦白,但目前容湛没有任何让她下一步动作的意思,她也只能安分的静观其变。
在这期间里,相问渔对她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的十分周到。
江采想到了在见相问渔之前,沁姑娘曾对她说,以后她是要为相问渔做事的,怎的现在来看,相问渔才是照顾她的那一个?
然而,对于相问渔的种种示好,江采始终坚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至上名言。
她与这相府千金又没什么交集,她犯得着这么多自己用心?
江采由始至终都怀揣着警惕,但眼看着四五日下来,相问渔非但没有其他手脚,反倒是越发得心应手的照看她。
简直到了将她当成大龄巨婴照顾的地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江采自知不能再任由着发展下去,否则她大脑指不定得退化成什么样。
于是,当相问渔再一次亲自给她送饭时,江采开门见山:“我记得你找大夫,是为了弄清楚‘拜生’在人体内会产生什么变化是吧,我想我可以帮你。”
相问渔笑眯眯的看着她,她单手撑着额,眼底倒映着的,都是她的影子。
江采已经习惯她这样的注视,她不动声色的等待着回答。
“好啊,等吃完饭我们就去密室。”
相问渔无比爽快的答应,江采怔了好一会儿,后干笑着直扒饭。
相问渔言而有信,在江采吃完饭之后,便带着她来到密室。
再次出现在这个地方时,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
监守还是那个监守,被实验者也还是那些,只是站在床榻旁边的那些大夫又换了一批,最大的不同,是她江采的地位。
曾经甩过她一鞭的监守见到两人到来,忙不迭地上前,恭敬的颔首:“主子。”
相问渔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带着江采走到一个被实验者身边,那监守正要退下,忽的,一记清冷的声线响起:“站住。”
江采疑惑的看着又折返回去的相问渔,听得她问:“伤你的,可是这人?”
相问渔问题的对象显然是江采,后者却没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相问渔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一声,随后一个眨眼间,那监守的双臂便不翼而飞。
血管崩裂出的血控制不住的流淌,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江采怔怔的看着监守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相问渔拉过她的手,不咸不淡的道:“他用鞭子打了你,那我就砍掉他一对胳膊,你可解气?”
分明是毫无起伏的话,听起来再平常不过,但江采却心惊不已,手脚发凉。
这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相问渔并未在意她的异样,拉着她回到那被实验者面前,笑吟吟的看着她:“你可以开始了。”
江采面无表情,总是内心早已经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看着躺在面前的被实验者,一个身形枯瘦的男人,双眼凹陷,黯淡无光,一张干瘪的嘴蠕动着,唇形是,【杀了我】。
江采眸子动了动,最后给了他一个痛快。
锋利的刀子划过颈动脉,前一刻还跳动着的脉搏,后一秒便停止运行。
血液如柱一般滴滴答答的沿着床榻落到地上,晕染了一片。
这是江采头一次真正的杀人,一条生命在自己手上流逝,那本该救人的手,却夺去了一个人的后半生。
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是个医生。
她的信仰,她的坚持,终究还是败在了现实面前。
这是个残酷的社会,弱肉强食,想要活命,必须得做出牺牲。
相问渔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自成妩媚的面上悄然划过一丝异样。
“下面我开始解剖,那些大夫你可以放走了,以他们的学识,不会有任何结论。”
江采镇定的对相问渔说道,后者看了她一眼,顺从她的心意,挥了挥手,红唇轻启:“放人。”
一声令下,屋内四十个大夫得以解脱。
江采目光掠过剩下的被实验者,心中狠狠一沉。
这笔豪赌,就压上性命与运气!
她看向相问渔,声音不卑不亢:“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相问渔哦了一声,尾音上扬,她饶有兴趣的问:“赌什么?”
江采染着血迹的手扫过那些痛苦***着的被实验者,沉声道:“就赌他们,如果我找出‘拜生’对人体产生的作用,并按照你期望的方向改良,达到你真正想要的药效,那么这些人,你就都放走。”
“如果你做不到呢?”相问渔眸光闪烁。
“那就一命抵一命,我,代替他,当你的被实验者。”
江采收回手,改为指着那已经死掉的人。
赌注盛大,正合相问渔的胃口,她好说话的应下来:“那就依你的意思。”
江采深吸口气,身上背负着几十条人命的压力让她额上直冒冷汗,相问渔贴心的给她擦着汗水,调笑道:“我可不舍得让你做‘拜生’的实验,不过,我这里有另外一种药,很适合你。”
江采不想问她那是什么药,反正不是好东西就是。
她可不想做药人,而唯一能解救她的,只有找出‘拜生’对人体的作用。
眼前的尸体已经死透,江采拿着手术刀,进行解剖。
人体的组织分外复杂,但前世法医的她,最擅长的,就是将人分离。
江采轻车熟路,动作迅速漂亮,相问渔在一旁观看,眼神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满眼震惊。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法,一层一层将人体分离。
本以为一刀下去的开膛破肚,却要花上这么多功夫。